金枝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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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仰起头。 不可置信张大了嘴。 她磕磕巴巴问:“不是房东,或者jiejie么?” “是心上人啊。”掌柜的非常笃定,“一开始不打算卖给他,后来他帮我们搬运货物,最后掌柜的瞧他诚心实意才给了他这个镯子。” “那些货柜又重又笨,若不是给心上人谁会那般费力啊?”掌柜的感慨,“小哥最后手都被磨出水泡了,加上冻疮估计得好久才能好。” 金枝后退一步。 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朔绛回来后总将手若有若无藏在袖子内。 可是心上人? 她是他的心上人? “当年我们掌柜的还要祝福你们百年好合。他老人家如今都抱孙子了。” 掌柜的还咂摸,“如今你们应当孩子也生了好几个了吧?” 他念叨了许久,不见那小娘子回话。 猛地抬起头来, 见那小娘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落在柜台面上成个小小的圆。 “您这是?”掌柜的慌得赔罪,“哎呀是我多嘴了。” 金枝摇摇头,艰难出声:“无事无事。” 她擦擦泪,跟玉叶说一声,转身先走了。 金枝想去见官家。 她到了rou铺,手忙脚乱寻找官家留给自己的名帖。 翻着翻着先看见一个荷包。 她一愣。 上次官家便是从这荷包里翻出那柄象牙小刀的。 想来应当是官家上次在这里换衣裳时将荷包不小心遗落。 金枝急急切切将荷包拿了起来。 谁知她拿反了方向捏到了荷包底部, 从荷包里又掉出个两个荷包。 一个香包金枝认得,那是她去年夏天给官家缝的防蚊虫的香包。 另一个荷包。 咦,居然瞧着也眼熟? 金枝拿着荷包仔细打量,终于想起了这荷包是什么。 这是她当年赠与他的第一个荷包, 过去了六年荷包干干净净, 可是接线处却有淡淡的毛边, 一看就是常被人摩挲过的。 六年前,朔绛还在她的rou铺做工, 他因为无处收发铜板,搁在案几上,导致铜板丢了几块。 那简直要了金枝的命,她便寻了几个碎布,给他缝个装铜板的荷包。 那荷包为何用了这多年? 又贴身藏在怀里? 除非?…… 金枝吸了一口气,她不敢置信。 过去的往事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攥着她的手轻轻在宣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她发烧时他特意去寻青娘子学习做汤面; 她赠送的象牙禁步和荷包他珍而重之藏在身上; 他给她一刀一下刻出个磨喝乐, 又将含有她名字的诗句隐晦藏在磨喝乐底座; 打苦工给她买翡翠手镯; 原来他也喜欢着她。 金枝忽然明白为何再次重逢时他为何脸色会那么难看, 为什么捏着她下巴时,他自己先看上去像要哭了一样。 为什么他会在误以为她背叛时那么生气。 他曾经问她要不要嫁给她。 他用很多行动说了很多很多次, 在她耳边,在她身边。 他一直一直很珍惜她。 原来七年前他就对她有意, 忽然之间许多事情都明了了。 金枝像是揭开了最后一层纱, 所有的事情都浮现出了清晰的脉络 :那年烟火下他绝望的眼神,重逢后他欲言又止的停留。 七夕他曾给她扎了个灯山,七年后他又给她做了个更大的灯山。 什么官家允许宫女过七夕,其实是官家想让她过七夕。 金枝转动着翡翠镯子,泫然欲泣。 她出卖了官家,官家没有将翡翠手镯毁去; 她明明是灭朔家满门的嫌犯之一,朔绛在这七年里居然没有将翡翠手镯毁了; 她进了宫廷多次惹怒他,他都好好儿存着手镯。 直到他最后受伤他都好好护着手镯。 血沫从他唇角流下,他挥手示意手下稍后, 仍旧盯着她的眼睛,艰难问她:“这翡翠是不是比白玉的好?” 怪不得自己当初说翡翠更好时,官家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那是等待了六年的回答。 冬天的浮冰在春日慢慢融化, 汴河里的坚冰缓缓流动,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春日的萱草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开遍了河岸。 原来春风一直在你心怀。 金枝抹了一把眼泪。 翻出名帖,坚定握在手里。 她要去寻官家。 她想问他是怎么想的,问他为何等了这许多年。 眼泪不受控制从她眼眶继续滑落。 她顾不上细擦,从怀里掏出名帖核对地址。 而后撒腿就往门外跑。 门口撞上了苏三娘,问她:“金枝,你这孩子又要去哪儿?快来看看我给你买的子孙桶。” “我有事!”金枝笑跑出去到巷口后又住了脚步, 两手举在嘴边大声叮嘱苏三娘,“娘,您好好给我置办嫁妆!” “那是自然。” 苏三娘纳闷:“哎你这孩子,不是前两天还叫我随便买就行么?怎的忽然就上了心?” 金枝没听见她的疑惑,她早就跑远了。 她笑得畅快,好像很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 路过的所有蒲公英野花、河岸边摇摆的柳枝、天上所有的云朵都不及她此刻快乐。 她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在雪地里城楼里遥望汴京。 她那时候爱慕官家而不自知, 其实她就应该将手伸出去, 大大方方等着官家牵。 哈哈哈她真的又笨又蠢,傻乎乎等官家来牵手,她应该主动去拉官家的手啊! 不过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