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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的纨绔篡位后 第129节

    但他知道“报仇雪恨”四个字的含义。她莫非......

    不。

    她不能有事。

    ——她绝不会有事的!

    沈清容如发疯了一般,拼命翻找起地上的尸首。

    不是她。

    不是她。

    依然不是她。

    她本该是最容易找出来的那人。

    可遍地都是鲜血淋漓的尸骸,有的残缺不齐,有的血rou模糊,压根辨不出谁是谁。

    甚至不知道......这些骸骨里面,会不会就有她。

    他不敢放弃。

    连呼吸的时间都不愿浪费。

    他踉跄着行在尸首之中,高喊着她的名字。

    “云书——!!”

    “黎——云——书——!”

    雨声越来越大。

    乱雨哗啦作响,用喧哗掩盖地面的死寂。

    沈清容身上伤处也不少,指尖都在滴着血水,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踉跄。

    可他还是俯下身去,抱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一点点翻着地上尸首。

    翻着翻着,有具尸首呛咳了几声。沈清容抹去他脸上血污后,惊道:“张慎思?”

    张慎思喉中灌了不少血,咳了好半天才停下。他一把推开沈清容的手,“别碰我......我身上有晦气。”

    沈清容没明白他的意思,独见他缓缓抬头,盯住了自己。

    “你为什么谋反?”

    他问得很轻,不是质问,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两人在血海中对视了许久,沈清容将他身旁一具尸首仰面翻过,“你觉得呢?”

    那是一个京军小将,身上却插着蛮人的箭矢。沈清容看出箭矢上有倒刺,没再拔出,抚上了那孩子的双眼。

    “蛮人。”他哂笑了一下,任由雨水将自己淋湿,“张公子,你有想过京军会和蛮人勾结吗?你有想过这孩子为何从军,又为何被蛮人杀死吗?”

    “我本以为,朝政昏庸,忠臣蒙冤,百姓无辜受难,已经够我将这个朝廷推翻了。”沈清容缓缓站起,握着长剑的手在颤抖,“可我远远没想到,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忘了惨死在蛮人刀下的冤魂,居然忘了那些埋骨边疆的战士,居然会公然勾结蛮人、屠戮大邺百姓!”

    说罢,他猛地将长剑插在地上。

    “这世道,还有我去捍卫的必要吗?”

    良久后,张慎思道:“我也恨蛮人。”

    他从尸首中挣扎站起,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容,“殿下,你告诉我,张府中有多少天锋军的人?”

    沈清容骤然抬头。

    “家父不曾告诉我,但我不傻。他们对先帝如此忠诚,以至于二十年过去,还在感念当年那位小殿下......这样的情怀只有当年的旧部才有,我明白。”

    “既然如此,就让我为殿下多出一份力吧。”

    张慎思探着尸首的鼻息,试图救下苟活之人。

    沈清容告诉他驻地所在,翻遍了所有尸首,都没看见黎云书。

    这不可能。

    待张慎思将残兵唤醒整顿好,待所有人都离开这片地狱,他还在找。

    直到夜黑。

    直到他筋疲力竭、几乎要放弃时,忽然看见了灌丛中一点白色。

    没有被血染红的白色。

    他跌撞扑去,拨开灌丛。

    呼吸于那一刻停止。

    心上顿时涌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欣喜,是庆幸,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沈清容跪在她身边,见她双目紧闭、手中死死抓着一柄折扇,颤抖地探了她的鼻息。

    千万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

    她身上很烫,背后还有道极深的伤,伤口已经被雨水淋得发白。

    而呼吸亦是guntang。

    ——幸好。

    沈清容顿时松了神,眼眶里后知后觉涌上热。

    他已经失去一切了。

    从沈家到南疆,从谋逆到如今,他最珍重的、敬爱的、在意的人都一步步远去,留他一个人背负着血海深仇,在乱世中厮杀出那片黎明。

    再失去她......

    他会疯的。

    “我带你回家。”

    沈清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跨过横七竖八的尸首,沿山间小道走去。

    他的声音颤抖,动作极尽温柔,像是拢住一片云一般听她的气息。

    期间,她挣动了一下,眉毛轻皱,紧咬下唇,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手中的那柄折扇,扇面虽然被添了几笔换了花样,沈清容还是通过竹骨上的斑点,认出是她给自己的那一只。

    不知道她为何还带着这柄折扇,亦不知她体内的毒是怎么克制住的,沈清容只能安慰她,“别怕,我在这里。”

    她紧缩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好半晌,才喃喃似的吐出了两个字:“......阿容?”

    “我在。”

    沈清容察觉她周身愈发guntang,忙道:“你别睡,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

    可她喊出他名字之后,再也没了声响。

    沈清容只得反客为主:

    “你那天传河灯给我,是什么意思?”

    “你来江陵,是为了做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

    她起先都没有回应,听到最后,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

    沈清容以为她有什么话说,可凑近去听,她仍是磕磕绊绊地说出“阿容”两字。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他便一遍又一遍地回应,像是永远也不会厌烦。

    最后,沈清容发现了一间破庙。

    这庙许似乎还有人在住,旁边垒起的蓬草还是新鲜的。沈清容顾不得太多,铺了些让她枕着,又从庙中找到柴火烧了起来。

    她还在发烧。

    沈清容怕她体内的毒素反复,从手心中割了些血滴在她唇上,将人紧紧揽着。

    黎云书烧得有些糊涂。

    很多过去的事情都在脑海中重现,她知道这是不好的征兆,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唤他,借他的回复让自己清醒。

    可他的声音渐渐模糊,到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了。

    都说人只有在临死前,才会看见之前的事情。

    那她是不是......

    黎云书拼尽全力,抬手抱紧他。

    “你要......活下去......”

    沈清容听出她语气不对,一把抓住她的肩,“你说什么?”

    她被晃得半睁开眼,颤抖着用手抚住他的脸,想用最后的气力吻在他颊上。

    而他没料到她这举动,蓦地向后一仰。气息纠缠时,竟将她连带着扑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

    破庙的门开了。

    披蓑戴笠的僧人撞见这情景,倒吸凉气喊了句“阿弥陀佛”,见了鬼一般关门欲走。

    沈清容扶住她,抬高了声音:“大师稍等!”

    片刻后。

    僧人将煮好的汤药交由沈清容,看他给黎云书喂下,转着佛珠沉默良久,“您是这位女施主的夫君吗?”

    沈清容探着她的额头,“......算是吧。”

    僧人找出素衫递给他,“这里有干净的衣衫,还是让她换上比较好。”

    说罢便关门离开。

    留沈清容一人怔懵在原地。

    他捧着衣衫,有一瞬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