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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第5节

    贺离恨望着她唇边促狭的笑意,就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这些药喝不喝无所谓,我已经能走会跳。今天要跟你商量的事,便是我要辞行了。”

    梅问情看着他,唇边的笑意略微消退,但仍旧眼睛弯弯,很和煦般地道:“好这么快啊?”

    青年身上那件素白的外衫已经不见了,里头是一件新置办的玄黑长袍,上头的络子还是刘潇潇给挑的。他将洗好整理的衣服放在梅问情身侧,开口道:“多谢你和你学生照料了这些时日,我说了会报答你,一定会做到的。”

    他从怀中取出几件物品,其中一个是金子打的貔貅,在修真之人手里不过是个温养灵气的小玩意儿,但材质是真金,想必值几个钱。

    贺离恨将貔貅放在药炉边。

    随后是个做工精巧的袖箭,是他这几日连夜做的,因为梅问情是教书的文士,所以留给她防身。

    最后则是一道木制令牌。贺离恨摩挲着令牌,将它放到了对方手中,低声道:“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的事,将这道木牌烧掉,哪怕相隔千山万水,我都赶来助你。”

    梅问情仍旧微笑,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你能拿出来这些东西,可见也几乎是付出一切在报答我了。只是天地之大,你要去哪儿呢?”

    想要回修真界,还要恢复经脉灵力才行。然而人间灵气淡薄,想要寻找能够修复经脉、温养体质的灵物何其艰难,必得在三山四水、五湖四海里寻觅,才有机会碰到。

    贺离恨道:“我自然回我的江湖。”

    他抽了一下手,没有被放开。梅问情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几乎连对肢体的控制权都被她夺去。而紫衣女人却还只是低头靠近,在他耳畔轻声探问:“你既这么知恩图报,恩怨分明,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哪里也去不了。”

    “梅问情……”

    “少来这套。”梅问情盯着他黑白澄明的双眼,“这时候装得楚楚可怜的,你今天跟白小郎君是怎么说的?瞎了眼才看上我?”

    贺离恨只是被她捏疼了,生理性地眼睛湿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装得楚楚可怜了”,他不知道对方竟能听见,一时凝噎,闷了口气:“这又不是一码事!难道为了报恩,我就能颠倒黑白、帮你捉弄人家吗?”

    他说完此话,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当我坏了你的好事?”

    梅问情:“……你真是冰雪聪明。”

    大抵是她夸人和讽刺人的语调都一样,说好话和坏话都是一个德行。贺离恨竟然没听出这是反话,忽然有了脾气:“我那么做反而给你积德,你很该感谢我一番。”

    梅问情平日里多是笑着的,偶尔才阴晴不定,这时候终于也露出发怒的模样。她抬手箍住青年纤瘦白皙的下颔骨,语气冷淡:“好啊,那我就好好感谢你。”

    话音未落,贺离恨便被一把按住肩膀,他虽好了皮rou,里头却还隐隐泛痛,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下子被按在榻边放烛台的架子上。

    幸而没有点灯,鎏金烛台砰地一声散落,撞在地上碎了个干净。女人的身上带着一股雪一样的气息,凛冽中掺杂着一缕梅香。他的腰撞在台子的衣角上,撞得直吸气,眼眶泛红,痛到眼里转泪。

    梅问情捧起他的脸,刚要放几句狠话,忽而顿住了,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对方打掉她的手,恼怒道:“为这事就这么恨我,那你动手杀了我更好。”

    梅问情好久都没个动静,贺离恨抬眼,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不生气了,那股气息凉飕飕、寒沁沁地绕过来,撩在肌肤上,如冰雾般。

    她低声道:“谁恨你了,我是说,多谢你给我积德,哪里就凶哭你了,公子,少侠,贺小郎君……我给你擦擦泪。”

    第6章 .魔蛇冰凉的液体注入进他的伤口里。……

    她这么难伺候、难揣摩,贺离恨实在不懂她在想什么。

    梅问情的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擦拭,湿润的痕迹便悄然消失。她很认真似的,低声道:“是我唐突你了,小郎君就是细皮嫩rou,碰一下也碰不得的。”

    贺离恨道:“我看少来这套的是你。就因为花言巧语,才引来一堆狂蜂浪蝶。”

    梅问情放开他,掂量着对方承诺“千里相助”的木牌:“以你如今的身子骨,这承诺恐怕兑现不了,你就要命丧黄泉了。”

    贺离恨问:“我自有武功在身,何出此言?”

    他纵然是落了水的凤凰,但在人间行走,总比真正的凡夫俗子要强一些。“武功”未必有,但残余的道法招式,却还历历在目。

    梅问情道:“神州土地,有皇帝的龙气庇护,所以群魔辟易,百祟不生。但以申州为界向南,尤其是临近交战、动乱,兴起兵戈之地,越有邪灵鬼祟诞生……贺小郎君血rou之躯,又这么鲜美,只身前去岂不危险?”

    贺离恨印象当中,人间虽然灵气贫瘠,对修真得道没有益处,但也是少有的和平安宁之地,但他的所见所闻,也不过是从书籍游记当中所得,跟梅问情这等红尘中人的见识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他道:“好得很,我正要去那里。”

    越是邪灵鬼祟出没的地方,就越会诞生超凡脱俗之物,对他的伤势说不定有所帮助。

    梅问情盯着他的眼睛,过了半晌,忽然笑了笑:“你真是不听劝阻的反骨,迟早都要把命玩完。这一身好皮囊,死后烂了可惜。不如换个方式报答我。”

    贺离恨对她的嘲讽取笑免疫:“你说。”

    “待你死了,这身尸首归我,做个傀儡人偶,花瓶玩物。”她道。

    这话语听着让人背生寒气,畏惧不已。但贺离恨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她可能有使人不腐的法子。”

    梅先生阴晴不定、顽劣放诞,但他早已感觉到,对方不是一般人。

    于是他道:“若有那一日,尽可请你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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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吵了这么一架,贺离恨的行程一时耽搁下来。但他也觉得梅问情的态度有所松动,说不定再跟她讲讲情理,两人便可不必翻脸,无波无澜地告别。

    死后的尸身……他既无亲人,也没几个友朋,怎么处置根本没人在乎,她感兴趣,预订给她就是了。

    次日无事,又一日,清晨,白府来信。

    又是白渊他jiejie的名义,里头的信却是白渊白小公子的。刘潇潇递给她时,梅问情正坐在贺离恨对面,指点贺离恨修撰书册。

    她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形制类似于道服,少见地戴了银冠,让梅簪如树枝般绕上去,慢条斯理地拆开信件。

    贺离恨见到了署名,忍不住看她。

    梅问情展信一观,里面嘘寒问暖、儿女情长,的确情真意切。她看到信尾,白渊请她在书院山下的长流河相见,他有要紧的话要告诉她。

    刘潇潇道:“老师……”

    她的话语还未落地,梅问情便抬起手指,让灯台上的火苗吞噬信纸。焰光摇曳,将她的眉目映得温暖一片。

    但她的眼睛是冰凉的,梅问情那样爱笑,这双漆黑的双眸却始终寒冷。

    贺离恨望着她,默默无声地想。

    “好了。”火焰吞掉信纸,梅问情吹了一下并没有沾到灰烬的指尖,道,“潇潇,你明日带些礼物去看庄老先生,让庄老先生代我管理书院,我要远行一趟。”

    刘潇潇愣了一下:“老师要去哪里?”

    “去哪里?”她舒展了一下身躯,指节抵着下颔,耐人寻味地看了贺离恨一眼,“这哪是我能决定的,当然是谁有能耐,谁来决定去哪里。”

    贺离恨手里的字一顿,墨痕晕开,写坏了一张。他垂着眼帘,没吭声。

    梅问情道:“如今这世道可不怎么样,救人一命没有以身相许不说,还得追着人索要报偿……”

    对面的青年撂下笔,笔杆跟玉托轻轻一磕,清脆如鸣。

    然而这女人见了这一幕,反而笑意更明显,几乎就要当着刘潇潇的面伸手去戳一戳贺郎君了,就像坏心眼地要戳破一个鼓鼓的气球。

    刘潇潇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她才适可而止地收回手,继续说道:“说不定我远行一阵子,就又回来了。也说不定这一去,就要数年的功夫。你的才学本领已经不小,你知道该怎么办。”

    刘潇潇那张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舍,随后道:“是,学生明白。”

    等刘潇潇记下所有嘱咐离开之后,屋里烛火盈盈,只剩她和贺离恨两人。

    自前两日那吵了一架之后,贺郎君颇不爱理人,这么张牙舞爪一意孤行的人,要安静起来,还真是分外沉默寡言。

    两人各自洗漱,收拾行囊,又吹了灯烛。

    窗外传来一阵风雨之声。

    贺离恨隐在黑暗中,梅问情就跟他隔着一个小书案的距离,几乎可以算得上同榻而眠。与这样一个女人相安无事地睡在一张床上……这情景既荒谬,却又让他觉得心中分外宁静。

    月光微弱,映着她散开的长发,覆上一层盈盈的光泽。

    贺离恨看着那层微光,看得几乎困了,才闭眼埋到枕头里,就在他睡下没多久,那条漆黑的魔蛇从枕头边钻出来,蛇信嘶嘶地舔着他的手背。

    魔蛇深切的渴望翻涌上来。贺离恨心中一凉,看着它伸出毒牙,咬向他的手指。

    他没有拒绝,因为无从拒绝。

    供养蛇刀的条件之一就是哺喂鲜血,这没什么好说的。但魔蛇乃是yin/邪之物,它化刀时能够收归己用,是因为有贺离恨的修为和功体压着,如今他功体残败,还真能压得住这条yin/乱野性的魔蛇吗?

    这想法仅在他脑海里闪过,一股火烫燎人的热意便从被咬的伤口散发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热意囤积到心口中,烧得如同坠入岩浆般。

    贺离恨带伤的手指狠狠抓住这条蛇,咬牙低语道:“你是我的本命法宝,我死了你也要死,给我安分点。”

    魔蛇的眼中闪动着血色的光芒,它嘶嘶吐信,挣扎出贺离恨沾血的手指,目光带着贪欲地望梅问情那边看了一眼。

    贺离恨道:“她不过是凡俗女人,你吃了于事无补。”

    魔蛇的圆眼睛里诞生出鲜明的古怪情绪,它眼神诡异地看了看贺离恨,因为受到主人重伤的牵连,它也不能口吐人言,却很用力地又咬了他一口。

    冰凉的液体注入进他的伤口里。

    贺离恨拒之不及,更防不住,掐着蛇的脖子道:“你注了哪种毒?你这条没有人性的野公蛇,你居然让我去勾引她,你不要脸难道我不要吗?”

    魔蛇的其他毒都是致命的,只有抒发本性的才不会。它被贺离恨揪着脖子摇晃,浑身抖了抖,呲溜一声滑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个缺母蛇缺疯了的混账。

    贺离恨立即就想下床去打盆冷水,免得做出荒唐错事。然而他刚起身,腰身就蓦地一软,浑身的骨头都像拆没了几根似的,一下子倒在床榻上。

    月光幽幽,夜里的寒意被炉火散去。

    梅问情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

    这屋里就住着两个人,还能有谁?她不怎么担心,困意仍在地抬眼望去,刚抬起头,下巴就跟对方的发顶轻轻蹭了一下,怀里骤然一片温暖。

    另一个人的体温。

    体温,心跳,呼吸。

    另一个人的……贺离恨的。

    梅问情怔了一下,她那张素来玩笑多过真诚的脸庞上,竟然也被这么突然的一遭弄得凝滞了几分,神情中有一丝僵硬。

    贺离恨的身体,他紧紧地抱了过来。

    一个男人……漂亮好看的男人,衣衫单薄地抱着另一个女人……他的呼吸好乱,guntang又急促,好像不知所措地要哭了似的,气息热得如火炉上升起的雾。

    贺离恨一身的伤,都只好了皮rou。那些伤口跟梅问情脖颈、手腕处的金纹碰在一起,裂开似的疼。但他没有清醒,只是眼睛里痛得含泪,又不松手。

    梅问情望着他的这幅情态,轻轻吸了口气,道:“难道你是拿住了我,才总装得这么惹人垂怜?”

    贺离恨蹭着她,剥落了利爪、放下了坚硬的躯壳,好似要将鲜美的蚌rou水淋淋地送到她眼皮子底下。他勾着她的手指,让女人修长纤细的指搭在心口上,胸膛下是砰砰的心跳。

    他那么热,但又那么冷。被魔蛇毒性催发出来的内伤,让他外强中干的身体更加虚弱。梅问情看到他的手在抖。

    这具鲜活的身躯也乍冷乍热的。男人的面貌俊美,脸颊泛红,嘴唇却干燥苍白。

    梅问情摩挲着他苍白的唇瓣,低语:“你看看你,还哪里有冷硬有主见的影子,你这个不检点的男人。”

    不检点的男人被内伤占领了上风,他埋在梅问情的怀中,环着她的脖颈低头咳嗽,尽管他的手臂伤口都被金纹灼出瘀血,却还死死地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