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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大笑,笑中透着股苍凉之意,“殿下还会给我生路吗?”话虽这么说,眼底还是藏不住希冀。 赵琼微微一笑,像沈擎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生的希望,他也不会舍得放弃。 “我问,你答。” 她娇软的声音透着股冷意。 “你是否给过常瑕极乐散?” 她连这个都知道了?沈擎神色变了变,正要开口说不是,就听她道:“你记着,我要听的是实话。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她点到为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笑。 一阵沉默过后,沈擎咬了咬牙,应了声是。 “是给我父皇下的?”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久,约莫是三四年前。这药分量太多容易查出来,小分量地下,虽说见效慢,但查不出症状,只会以为是自己身体亏空所致。”他说完便急急解释道:“这都是胡达理吩咐我做的!” 父皇死了,赵和尚且年幼难当大任,胡家再趁机发难,他们根本无从应对,更别提还有常瑕这样的棋子在他们身边,若非半路杀出个何鞍,只怕天下如今早已归入他们囊中! 赵琼眼中冷意毕现,“我父皇的死,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这也是胡达理吩咐的。”沈擎面不改色,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是胡达理怕何鞍通过你父皇笼络起朝中势力,所以让人动的手,我只不过居中传话而已!”他面容带着几分恳切地动容:“我沈擎能有今天,多亏陛下赏识,若非胡达理逼迫我,我怎敢对陛下有不臣之心!” 字字诚恳,似是赤胆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大的忠臣。 听得赵琼都忍不住打量起他的脸,心中涌起一丝好奇,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在做了这些事之后,觍着脸说出这些话! “殿下,殿下”他费力地挪到她脚下,涕泗横流地求饶:“我从前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才对殿下不敬,我已然知错了!殿下心善,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就是!免得脏了殿下的眼!” 赵琼扑哧一笑,姣好的眉目轻轻舒展开,透着色若春花的光泽,“侯爷何须如此自谦。”她音色婉转,“你是父皇亲封的南襄候,是我颍朝的肱骨贤臣。”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讽刺。 “殿下的意思是……”沈擎收了声,惴惴不安地觑着她的脸色。 “你既对我父皇一片忠心,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她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声音放得很轻:“也算全了你对我父皇的一片心意。” …… 等凰儿发现沈擎死时,已经入了夜。 她有些茫然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问:“沈擎死了……?” “是,我杀了他。”赵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就着烛火的光拭着锋利的匕首,匕身的银光反射在她面容上,将她的眼映得平静如水。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他该死。第二,”她顿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凰儿,“他活着,你永远都会活在仇恨中,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够放下。”那一日日的折磨,其实不仅仅是在折磨沈擎,也是在折磨她自己。 “逝者已逝,生者,应该更好地活下去。” 这句话既是说给凰儿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沈擎的死,算是她对过去的一个告别,她想学着放下。因为一旦被仇恨拉下深渊,只会越陷越深。 灯花恰在此时爆了一下,赵琼看向窗外,外头枝影摇晃,恰似魑魅魍魉出没。 “起风了。” * 西北风来势汹汹,一直刮到半夜才算停。 红羽军接了城内传来的消息匆匆来报长空,“胡达理很是狡猾,躲在后头,见势不对趁机逃了,正往沈家别院这来呢。他请的死士不少,正与红羽军的其他兄弟们苦缠,即便能逃出来,也得费一番功夫。请国师示下,兄弟们提前部署,就在沈家别院前拿下他。” 长空收笔,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颔首,俊朗的侧脸在灯下越发显得明净,“一道去吧。”将墨迹未干的纸用镇纸压实了,他才起身。 外头火把照得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油味和凛凛的杀气。 “报,逆贼胡达理由四名护卫拼死保护,已杀出重围,正往沈家别院而来。” 来得正好!在场的红羽军们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兴奋难耐,这不是逆贼,这是行走的一等功啊!他们瞬间排成小队,小跑前进,来到沈家别院前。长空则在后头不急不缓地跟着。 别院的护卫立刻拔刀:“什么人?!” “陛下亲统红羽军,奉命缉拿逆贼胡达理。所办乃是公务,尔等速速退下!” 别院的护卫们对视一人,领头的想了想,抬手让人收了刀,随便指了个人进去请示。自己则和剩余的人往后退了几步。 红羽军们分为两路,一路守在门口,一路潜藏在暗处,瞬间与黑夜融为一体。门口两尊惟妙惟肖的石狮子狰狞地张着嘴,像是咆哮的野兽,气势汹汹地等待着黑夜中的来客。 火光的照耀在黑夜中毕竟是有限,潜藏在暗处的红羽军们个个削尖了耳朵听着,果不其然,虽然没见到胡达理的人,但是他们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却先出现了!红羽军手中的兵器暗自握紧,屏息等待着,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群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