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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想拒绝,“林叔我不能——” 林叔正色道:“什么能不能的,你前几天还帮林叔教小孩儿呢,你不收这压岁钱,咱以后可不让你进家门了。” 迟宁只能收了红包说谢谢。 林叔喜笑颜开,“这就对喽,阿宁今年年三十怎么过?” “我早上去看奶奶了,晚上看春晚。” 林叔脸色僵硬一瞬,又很快如常,笑:“那阿宁晚上来林叔家里过吧,林叔家里可热闹了,那小崽子也一直嚷嚷着想你。” 迟宁知道分寸,“不用了,奶奶也挺喜欢看春晚的,我和她一起过就好。” 林叔没再劝,“那阿宁早点回家,天晚了,今年北宁冷得要命。” “好。” 迟宁沿路回家,处处张灯结彩,遍布喜庆的红色。 到家,关上门,把黑暗暗的屋子开了个灯火通明,门口两个大红灯笼也要点起来。 做完这些,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她不会做饭,年三十点个外卖又可谓是难上加难,有开着店骑手也难找。 没屏蔽群消息,学生群都在庆祝这最后的假期,疯狂刷屏表达对放假的激动心情。 迟宁不喜欢这样的节假日,还说得上极度厌恶。 每个人都有归处,她连晚饭的着落都不知道在哪儿。 空荡荡的,从身体到灵魂都是空荡荡的。 放弃点外卖,迟宁还是决定去料理林叔送的饺子,她也没看水温是怎么掌控的,一不留神饺子变成飘馅汤。 她还是挺满意的,一顿饭有菜有汤。 等处理完这些麻烦事儿,春晚节目差不多开始,迟宁坐在沙发上,连着菜和汤、春晚节目都拍下来发给奶奶看。 她还故意挑着好看的地方拍,省的老人家又觉得她只会读书,其余什么都不会。 春晚开始,要开始吃饭了,窗外面的雨好像要停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迟宁好像突然丧失了活力。 窗外没下完的雨好似转接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雨滴渗透每处神经,将皮肤的脉络湿淋淋地裹挟起来,阴冷得透不过气。 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堵塞着她。 任凭小品节目再好笑,任凭窗外的天气再好,她仍旧被压得透不过气。 呼吸不上来。 一秒。 五秒。 十秒。 她像被人抓到岸上,只能濒死的鱼。想逃,四肢百骸都在挣扎着想逃,逃离这样恶劣又很毒的举动,可四肢百骸无一行动。 因为掐住她呼吸的人—— 是她自己。 她独自沉溺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用力夺走自己的躯体,让灵魂只得卑微地苟延残喘。 控制不了。 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手机电话猛烈地响动,叮铃铃地跟黑白无常催命似的,一个没接便立刻再打下一个,这么一会儿功夫,十几通未接电话。 “呼——” 迟宁脸色惨白,手拍打着胸腔,急促地汲取着空气中的养分。 指甲用力嵌进掌心,直到深红的月牙印刺痛她迟钝的神经,迟宁才慢慢能回过神,她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维生素,仓惶塞了进去。 等劲缓过去,迟宁才看到手机上的信息,那个催命似的救了她的信息。 薄知聿:【下楼。】 第29章 “薄荷情诗” 迟宁最少走神了半小时,听着不断催促的铃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铃声越急,她越想看他放弃。 就像要溺水的人,不求救,还期盼着救自己的人快跑。 等药效上来,春晚节目播完好几个,迟宁才慢吞吞地下楼。 这儿不像管理式小区那么严格,老巷弄交错纵横,迟宁打开大门便看到男人的身影。 跟他那sao包的性格很不一样,出门开着的是最低调的黑色系,车也不贵,百万上下。 门口大红灯笼在黑夜里慢慢转悠,太久没人住,红灯亮度降低,幽暗的颜色不显半分喜庆,反倒像是鬼宅的即视感。 男人手边点着烟,青雾缓缓,就这种恐怖流的氛围,他稍稍抬眼看她,狐狸眸上扬,四周的光影都好像温暖起来了。 迟宁哑然,小跑着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的?” 薄知聿往旁边侧身,刚抽完烟,腔调略显低哑,“怎么,小阿宁不欢迎?” “没这个意思。”迟宁说,“你可以继续,我能闻烟味。” 她总觉得薄知聿神奇,莫名其妙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跑到她家门口抽烟,又在小细节上堵着风口,让烟味能够离她远点。 今晚的氛围沉默到诡异。 薄知聿静静盯着她好几秒,才漫不经心地问:“哪儿不舒服?” 迟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 男人淡哼了声,没说什么,就差把“你怎么我还不知道”写在脸上了。 “家里没人?” 疑问句,陈述的语气。 迟宁没应,“你早点回去过年吧,家里人该担心了。” “我没有家里人。”他懒散道。 今晚上不知道第几次,迟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抬首,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 年三十,我们都无家可归。 父母尚在,人间仍无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