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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神君一听,当了真,又问:“做凡人真那么好?叫人苦修九世成了佛,还要去轮回里转?” 我听见轮回两字心口跳了跳,转头问他:“东君,陆允修是谁?” 句芒却又问:“既然凡间这样好,为何你这一遭又不肯去投胎?” 我被问得一哽,说:“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各人各命而已。” 句芒闻言若有所思。 我又追问:“陆允修是他的哪一世?” 句芒却沉吟着说:“这就难怪了。沧澜登仙乃是机缘,成仙前是凡间一个闲散王爷,成仙后又终日悠游,前后从未吃过什么苦。恐怕在他看来,做神仙与做人确实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句芒想到什么,停了一停,方又自语道,“那人在凡间九世可没有这么好命,我看他入轮回,次次都是些惨绝人寰的命格,怎么凡间好得叫人吃苦也上瘾么……” 我很无语:“……” 又是个问东答西的。 问了两次没有答案,我也意兴阑珊了,便不再说话。 底下傅桓和沧澜来回行过几次礼后,被沧澜领着一齐往楼上来了。照楚不耐烦爬楼梯,一点脚尖先翻上了楼来,同广陵见过礼后便向我看来,神色与先前颇为不同。她既惊讶又好奇,凑到我跟前来,跟只猫似的在我身上东嗅嗅西摸摸,说:“我说你怎么会在三重玄门里呢,原来你就是出云啊。” 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说:“在下也没有想到。” 照楚说:“你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 我:“……说实在的,在下也想知道。” 照楚说:“你连神君也忘了?” 我又被问得一哽,下意识看了广陵一眼。广陵从头到尾坐在原处没挪过屁股,听到照楚的话便看了过来,恰好四目交汇。 ——原来我就是出云。 ——我怎么会什么都忘了? ——连你也忘了。 照楚的质问句句诛心。归根究底,是问出云怎么就变成了梁兰徴?归根究底,是问梁兰徴到底是谁?所有我知道和不知道的往事穷凶极恶地追咬着我,梁兰徴若不做那条小蛟,还可以做什么? 照楚见我沉默不语,摇着尾巴又冲广陵道:“如果是我被夺了心魄,就一定不会忘记神君!” 一旁句芒将她脑袋一敲,说:“别卖乖了。就算你这么说,他也不会收你当徒弟。” 楼梯口响起一阵人声,我看着来人的方向,没来由一阵心悸,不由抓住栏杆,往后退了一步。随着那个人的靠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好似那些被我遗忘的过往,几生几世的真相,都正从那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上来,走到我跟前来。 我感到指尖发麻,便悄悄做了一次深呼吸,瀛洲岛湿冷的空气在我体内打了个转,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后,依旧被我湿冷地吐了出去。我恐惧得手脚发麻,却又期待得四肢战栗,这种心情我并不陌生。我曾在傅桓身上体验过许多次,现在它们又像不死的幽灵缠上来了。 傅长亭年轻的时候——我是说在定国侯府倒台、他傅长亭独掌大权之前——是个相当滴水不漏的人,说话做事绝少出破绽,那一张谦逊文雅的面具他戴久了,长在脸上,撕下来的时候不免就血rou淋漓。 那位撕了面具、面目全非的中书舍人傅大人,欲望旺盛且癖好特殊,该在床上做的事从来不在床上做。往往退朝时递我一个幽暗的眼神,又将唇角隐晦地一勾,我便知道今日不在馆阁便在翰林。他酷爱这些书架林立、体统森严的去处。 他酷爱当着泱泱数千年无数圣贤的面,在许多无形的条框中,青天白日,同我做两只交*的畜生。 第68章 不存在的道侣 沧澜领着那个自称是道士的年轻人上来了。 沧澜上来便先介绍道:“这位是乌有山逍遥派的陆小道友,两位神君认得么?”他说着看了句芒一眼。沧澜君要笑不笑的这一眼意思很明确——涂泽君变成了小道士陆允修,这是怎么回事? 不及句芒答话,站在沧澜身后的年轻人先上前一步来,抱着剑朝众人一拱手,声音穿过阁楼中阴潮潮的湿气,落在我耳边:“在下陆允修,见过诸位神君。” 这年轻人穿一身白色道袍,黑色滚边,红色的绦子悬着一枚碧绿的玉璧挂在腰间,站在阁楼四围丰盈的浓绿中,出挑得像个不速之客。 照楚解释道:“我一个没看住,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成这样了。我同他说了半天也说不通,非要说自己是什么乌有山上的道士,又缠着我说些修行渡劫的事,听说这岛上有神仙,非求我带着来见一见。” “正是。”那陆允修垂着眼皮,仍旧恭敬地说道,“在下寻访仙踪已有多年,一直觅而不得,谁知今日竟然就踏破铁鞋无觅处。” 照楚轻声嘀咕:“什么误入仙岛,明明是我们带你上来的。” 句芒瞧着那小道士,仿佛觉得很有意思,笼着袍袖上前去,打量了他两圈,问道:“你是乌有山逍遥派中的弟子?” 陆允修拱着手,仍毕恭毕敬,答道:“是。在下师从无尘道人,自幼在乌有山中修道。” 句芒问:“那你双亲呢?” 陆允修道:“父亲母亲在我幼年时皆已亡故,在下是在山中长大的。” 句芒又问:“你逍遥派中有几个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