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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湛头脑飞转,迅速思考起对策来,凭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件事还有松口的余地。 林知望哪知道他拐了十八道弯的心思,另取一只茶杯,连喝下两杯凉茶才平息余火,见徐湛面墙而跪的倔强的背影,挺直了腰杆纹丝不动,火气又腾腾燃上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在徐湛身上也能出岔子。 良久,他命徐湛转过身来,声音平静的问:“婚事咱们姑且不论,徐湛,你拿自己的前程威胁我,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徐湛张口结舌,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抓着这句话不放,只得硬着头皮说:“我不是在威胁谁,如果您一意孤行,我只能出此下策。” 父子二人沉默对视了半晌,林知望先开了口:“多久没挨打了?” 徐湛身子一僵,不算上时不时挨两下手板的话,足有一年了。 “若是皮痒的紧,我便成全你。”林知望见他真的细细回想起来,顿时气笑,命外间小厮去传家法。 那小厮实在,既取了戒尺,又搭了凳子,还顺手关紧了房门。 徐湛心里怕得很,但他知道,今天的事左右逃不过一顿打,他急怒之下说出那样的话,不给他打上一顿,谁也别想下台阶,更遑论谈判了。念及此,只好咬了咬牙,磨磨蹭蹭挪过去。 林知望用戒尺敲敲条凳,“俯身。” 徐湛伏在条凳上,只觉得身后一凉,冰凉的木板抵在腰间,脸上腾的烧起来,禁不住绷紧了身子。 “你是真打算罢考,还是在跟我撂狠话?” 徐湛自然不可能罢考,更不可能与许晚晴订亲,这样说不过打个比方,聊表决心而已。 徐湛双手把住凳头,低声说:“不是撂狠……嗯~” 一板子抽在左臀,徐湛忍不住闷哼一声,话也被打断。只听父亲提了板子训斥:“想好了再说。” 唇齿间抽着冷气,沉默以对。 又一板落在右臀,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疼的徐湛一阵瑟缩,却忍住没有出声,猜想身后一定肿起两道两指宽的楞子,一阵痛麻过后,火辣辣的跳着疼。 “秋试在即,没有时间供你生病养伤,你认个错,这些话我自当没听见过,再无理取闹,我权当你真心罢考不再有所顾忌。”林知望威胁道。 徐湛委屈的想哭,闷声说:“你们乱点鸳鸯谱,为什么要我认错?” 戒尺落在身上先是一阵痛麻,没几下便重叠起来,皮rou像油泼一样肿痛发烫,徐湛咬着牙关强忍,心乱如麻。 “什么叫乱点鸳鸯谱?”打满十下,戒尺停下来,贴在他guntang的皮肤上,无声的威胁。 到底是督察院五六年的资深刑名,徐湛后怕不已,脑子一空险些将实话说出来。 “许小姐才貌出众,知书达理,怎就入不了你徐大才子的眼?”林知望换了种问法。 徐湛心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可他不能提到关于秦妙心的任何事,许攸是父亲的坐师,两家已经订下的事,想让父亲松口反悔绝不会容易,不提,是一回事,提了,就是两回事,算上林旭宁,又是三回事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解决,一股脑全倒出来,一样也别想得逞。 林知望有些烦躁的催促:“琢磨什么呢,回话!” “两情相悦凭的是缘分,无缘无分,不就是乱点鸳鸯谱么?”他疼出一身汗,嗓音沙哑。 林知望扬手欲打,见他瑟缩着绷直身子,又实在顾忌临近的考试,冷声道:“你懂什么叫两情相悦?” “我懂。”徐湛将脑袋埋在臂弯,声音呜呜的说:“娘亲最后一篇手迹的内容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她写的是谁,父亲应该清楚。” 心里一阵抽痛,这下轮到林知望沉默了。 片刻,默默的为他整理衣裤,从条凳上扶起。 一头一脸的冷汗,唯独面色还算得上平静,这两年来最明显的长进,就是不会再为几下板子哭天抹泪,看着这张越发清隽成熟的脸,想到这是发妻存世的唯一一点血脉,后悔一时心急,跟个孩子说的几句气话计较。 林知望走去里屋的脸盆架边,兑了半盆温水,浸湿了巾帕拧干,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汗。 徐湛心里却有些惭愧,舅舅对他讲的时候,眼里带着憎恨和怨毒,彼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母亲到死都在念着。他为娘亲不值,所以他本打算永远不提这件事的。 “我……孩儿自己来。”徐湛被摆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那巾帕,却被父亲打落了手。 他知道父亲心疼了,从前打得再狠也不见得皱一下眉头,可一提英年早逝的母亲,就心疼了。 徐湛眼眶发红,最难过的应该是他啊。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大哥和娘亲或许都不会死。母亲慈爱,父亲严厉,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守在一起,他和大哥,也能像林旭白和襄儿那样长大。他看上了谁家女子,自可以跟母亲去商量,何至于阴差阳错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如果没有秦妙心,没有二哥,他或许可以答应这门亲事。可事到如今他绝不能松口,前车之鉴犹在,他不能害了四个人。 林知望见他渐红的眼眶,微哂道:“能有多疼?打的时候不哭,这会儿还委屈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