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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绍一路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神色黯淡, 那双与李钦远颇为相似的眼睛,此时仿佛熄灭了所有的光亮, 竟是要比这深夜还要显得空洞几分。 长风见他这幅神情, 心下一惊, 连忙迎了过去, 扶着沈绍的胳膊, 担忧道:“主子, 您没事吧?” “......没事。” 沈绍摇摇头,声音嘶哑,若不细听的话,甚至都有些听不清楚。 没让长风扶他, 侧头看了眼身后,夜色漆漆,早先被他掀起的布帘早就归于平静, 负在身后的手被他紧攥着, 先前顾迢和他说得那些话还在耳边萦绕,一字如一刀, 次次扎入他的心脏, 疼得他甚至想不顾体面的蜷缩在地上。 “有没有人看见。”他哑声问长风。 即使到了这样的时候,他还是满心在意着她, 不愿旁人知晓, 生怕坏了她的名节。 “没, 属下一直守在外头, 并无人进来,只有顾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长风犹豫道,“她从小厨房过来,属下离得远,没能拦住。” “她没事。”沈绍哑声一句,又看了一眼那块布帘,才收回目光,沉声道:“......走吧。” 想来以后—— 他是不会再来了。 他从不怕得罪权贵,亦不怕开罪陛下,纵使落得满盘皆输,又要从头开始,他也从来不曾畏惧......可是怎么办呢?他的阿迢根本不要他,对她而言,他是累赘亦是负担。 他的存在,只会让她难受,让她痛苦。 沈绍想笑,偏又笑不出,清隽的脸上凝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年轻的时候,他也恨过顾迢,觉得自己一腔爱意竟然被这样白白糟蹋,觉得那么多的年岁那样真挚的爱意,竟然只是一个谎言,那个时候,他甚至想过等到有朝一日,等他登上高位,一定要带着自己的娇妻儿女站到顾迢面前,让她后悔。 可后来...... 他离开京城,去了许多地方,最终又回到京城,原本以为经了这么长的年岁,他也可以放下了......不再爱她,也不去恨她,把她当一个陌生人,亦或是一个故交。 也许, 等再过几年。 等他的心性再平稳些,他也可能和她同坐一席,为过往敬一杯岁月茶。 可他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顾迢就是他的劫,是他这一生都没法勘破的红尘孽......亦是他的女菩萨,是他在昏暗岁月里,支撑他走下去唯一的希望。 可他的女菩萨不要他了。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要他。 沈绍脸上的笑当真难看极了,他一步步往外走,明明身形依旧如隽直的青竹,可硬是让人觉得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站在他身边的长风见他这幅模样,不知如何去劝,他是个嘴笨的,只是觉得主子这样,还不如大哭一场,也好过这样笑不笑,哭不哭,刚想开口说一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沈绍也听见了。 他停下步子回过头,昏暗的双目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可在看到来人时,那眼中才升起的光亮突然又熄了下来。 不是她。 他没有谈话的兴致,目光淡淡地看着秋月。 秋月跑得太急,这会呼吸还有些不畅,可她目光死死盯着沈绍,像是哭过一般,红彤彤的,等到呼吸顺畅了,张口就是一句严厉的责问,“沈大人,您到底要折磨小姐到什么时候?!” 沈绍还没说话,长风就皱了眉。 他拧着眉,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主子今天是来给顾小姐送药的!那人参养荣丸是主子参考古书,请了无数有名望的大夫调制出来的,你......” 他是不忍主子一腔好意被人误会,可沈绍却不欲多提,刚想打断长风的话,就听到一向沉稳的秋月冷笑道:“送药?我们国公府缺这一瓶两瓶药了?要你们大夜里来送?!” 不等主仆二人开口,她又道:“沈大人,你跟小姐从小相识,难道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病吗?您明知道小姐不宜悲喜,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面前!” 沈绍皱了眉,停下要说的话,问她,“你什么意思?” 难道...... 他心下一个咯噔,顾迢这次发病竟是因为他? 可,为什么? 她不是不爱他吗?不是恨不得从来就不认识他吗?刚才看到他的时候,都能一脸生冷的望着他,说出来的话比寒冬的刀子还要来得凌厉,这样的顾迢,怎么会为他发病? 他心中似乎有一个念头闪过,可那个念头太快也太急,不等他捕捉到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着双目通红,夹着恨意望着他的秋月,沈绍突然急了,他迈了步子拉住秋月的胳膊,近乎急切的逼问道:“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顾迢她,她对我......” 胳膊被人用力抓着,秋月疼得皱了眉,可她没去挣扎,抿着红唇恨声道:“沈大人,所有人都说您聪慧,说您厉害,说您是这世上少有的明白人,可为什么在有些事情上,您就那跟个傻子一样!”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长风当场就变了脸,偏又没有沈绍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目光不喜地看着秋月。 而秋月呢? 她的面上是讥嘲,是恨意,“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小姐自小心善,平时见到不认识的乞丐都要下车给些银子,家里有丫鬟小子生了病,也是帮着找大夫,送银子......可为什么会在您最需要她的时候,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