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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从前隔得远,江遥并没有怎么看清过萧吟的脸,直到今日白天,他才那么近地看见了萧吟。 白袍上是汹涌翻腾的浪潮,眉眼的笑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无论是谁,都会看得挪不开眼。 他今天犯了大错差点要被少主处死,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外人见了向来冷漠,贵族们不会在意一个暗卫的生死,还是别人自家的暗卫,杀了就杀了,没有必要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只有萧吟会管这样的闲事。 是萧吟救了他,都说救命之恩是要好好报答的,他看着眼前的铁笼子,悲伤无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今日的宴席表面上是寿宴,其实暗地里江家早就与太尉、白家以及其他野心勃勃之人勾连,要将平昭侯府置于死地,而他们敢在京城动手,背后实则更是得了宫中的授意,萧家手上的兵权太诱人也太危险,赶尽杀绝才是上策。 故而宴席进行到一半,外面就传来消息说京营兵马哗变,平昭侯中了一箭回了府,哗变的军队却还不放过,正杀向平昭侯府。 萧吟闻言色变,立马拿起脚边的剑,步履匆匆就要赶回侯府,然而江家根本不可能会给他生路,四面八方都是暗卫,堵住了他所有去路。 宾客们一半早就知道今日之事,岿然不动,另一半见到此情此景,不明白的也明白了,面对江家的天罗地网,也都识趣地端坐原位,只有萧吟一人一剑面对这场血战。 江遥那时就在很近的地方,他不属于这次任务,他的任务是保护江敛之而已,因而他躲在树上不敢动,几次按住剑柄却始终没有下去。 人太多了,就算他冲出去,他也救不走萧吟的,只会和萧吟一起死。 看萧吟的动作有几分滞涩,想必萧吟的饭菜里被人下了点药,江敛之面上冷笑,那药约摸是他让人下的。 江敛之是很爱出风头也很嚣张的人,但有萧吟在的时候,风头往往会被抢走,因而小时候他就很讨厌萧吟,今日是他一步步强留萧吟在江府,中途萧吟想要离开,都是他出面挽留,还给萧吟下了药。 这场血战的结果毫无悬念,萧吟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不肯束手就擒,眼中充血,狠厉的目光倒是让人有些心悸,他大概也猜到了今日的布局,拄着剑从地上站起来,冷声问江敛之:“你们把我爹怎么了?” 就在这时走来一个人,向众人禀报哗变的叛军一把火烧了平昭侯府,府中三百多口人无一人有幸逃脱。 而那所谓的叛军,是平昭侯平日里最信任的副将,在场之人谁会不明白,这是要一一剪除萧家的势力,尤其是在军中的亲信,让萧家再无翻身之日。 萧吟擦去嘴角的血迹,忽而笑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后抬剑就要往自己心口扎,身边的暗卫早有准备,一剑挑飞他手中剑,上前将他擒住。 江遥在树上无声地流泪,除了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极力告诫自己镇定之后,脑中已有了大胆的想法。 他要救萧吟,即使付出性命也要救萧吟。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重物狠狠敲碎,只有一个念头还存续,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大胆,不管不顾,他不能看着萧吟死。 可是明明他今天才和萧吟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本该就是陌路之人,素昧平生。 那样疯狂的念头如毒草滋长,侵蚀了他所有理智,他只知道自己不去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日日活在痛苦愧疚之中。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么多年,只有萧吟一个人会在意一个身份卑贱的暗卫,会对着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就像对着其他每一个人,仿佛他也是一个可以被值得尊重可以拥有人世间所有善意的寻常人。 江敛之没有当场杀了萧吟就是存着折磨的心思,他邀请所有宾客去地牢里观看这个残忍的节目。 白袍少年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被吊在笼子里,他们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他,用尖细的竹签子钉进他身体的关节,拿出尖刀要去割断他的筋脉,让他做一个废人在笼子里如畜生一般苟延残喘。 围观的人有冷漠,有兴奋,有嘲讽,却没有同情与不忍,所有人都像怪物,都像地狱里的鬼,令人恶心也令人恐惧,他们为了权力杀光了萧吟的家人,还要将萧吟折磨至死,给他们带来无上的快感。 江敛之隐在人群后的阴影中漠然地看着,眼中也闪着嗜血的欲望,江遥闪身靠近,跪在他身前,声音轻颤道:“少主,属下求您放过他……” “他前面给你求情,你要报答他?”江敛之现在心情极好,都不像从前那样对他恶言相向,“我倒是可以不杀他,但太尉和宫里那位都不会放过他的,要挑断他的手足筋也是那两位的意思,就是以免他侥幸活下来还能染指兵权。” 江遥不住地给江敛之磕头,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耳边却炸开一声萧吟的惨叫,他倏然回头,看到那把尖刀很慢很慢地切割萧吟的筋脉,萧吟痛苦地哭喊着,挣动着手上的锁链,如可笑的困兽,俱是徒劳。 “不要,不要……”江遥泪流满面,摇着头就要冲上去,两个暗卫紧紧锁住他的手,把他往回拽,“不要伤害他……不要……” 萧吟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江遥起初还能听得分明,像有一个鼓槌在敲击着他的耳膜,将他所有心神都震碎得四分五裂,到了后来,可能是真的已经肝胆俱裂,连声音都听不太清了,那一声声的惨叫仿佛远在天边,但却不消失,如影随形地缠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