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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到,公主殿下到!”宫人们跪了一地。 谢谦之陡然抬头,珠帘玉坠的马车,四角的风铃叮当,纱幔在风中飞扬。 他看着那绝色的少年率先下了马车,伸出了手。 纱幔被一只手轻拂,珠玉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他看见绛红色的衣袖在风中轻摇。而后珠帘下探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明艳眉眼,那一刻谢谦之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样,隔了十七年,时光竟然真的把那逝去的容颜带回他的面前。 第十六章 高高的台阶上,谢谦之近乎贪婪的看着那个拾阶而上的女子,十七年,关于这个女子的所有记忆几乎在他的刻意遗忘下被岁月风化得不成模样。可是有一天当那个少女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一切都只是被暂时封存,靖安,这个名字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而是越发鲜明的烙印进他心底。 她在楚颜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衣带当风,谢谦之有些抑制不住的想伸出手去,去碰一碰,她是真的吗?不再是他徘徊在阴阳之间时一个个美丽的幻象了吗?不会再像弥留之际时,他看着她巧笑倩兮,一伸手却只能触碰冰冷的虚空了吗? “谦之!”谢文低低呵斥了一声,见他颇为不耐的回过头才斥道“发什么愣?” 这孩子一向最知道分寸的,为何这次会这样魂不守舍。 谢谦之微闭了下眼,敛去眼底的阴暗,面上又是再谦和不过的笑容,拱手作拜,不急,他笃定的告诉自己,属于他的一切他都慢慢的,全部的,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殿下千岁千千岁” “左相免礼”楚颜亦是低头致意,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只在谢谦之身上扫过一眼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任由他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只顾和谢文寒暄。 靖安静默的站在一旁,他躬着身子,分明再谦逊不过的姿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生不出半分轻贱之心,青色的发带上绣着竹叶暗纹,他的人也像那立根破岩的竹子一样,风骨傲立。 靖安暗自冷笑,是啊,他谢谦之可不就像那竹子,一样的无心,一样的冷情。她真的越发好奇谢谦之看到殿内的那一幕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了,此刻三皇兄和王婉应该是在跪求父皇成全吧。 谢谦之,你也应该会痛吧,会狠狠的痛吧。可是那点痛怎么平息得了我心中这日夜折磨着我的恨意和不甘,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齿,痛不欲生。 “还未问过公主伤势,都是犬子轻狂,才累的公主受此重伤”谢文低头道。 靖安一愣,侧身避开了他的礼,又半屈身还了个礼才道“左相言重了,令郎又无未卜先知之能,贼子猖狂,怨不得他。” 谢文本已做好被责难的准备,听靖安这样一说不禁侧目,这位公主,似乎真的变了许多“殿下大度,老臣替犬子拜谢了。” 谢谦之低头躬身仍是再恭顺不过的模样,仿佛一切的冷遇都不是对他一样,只是在他父亲问到靖安时,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细细的捕捉她说的每一个字。 靖安不全然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他能察觉到她打量他的目光,在她没嫁给他的一年里,在她嫁给他的八年之中那目光几乎是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或笑意盈盈、或忐忑不安、或窃喜、或悲伤。可是无论那一种都含着深深的眷恋和暖意,不像是她现在看他的目光。 审视,冷凝,甚至还有淡淡的讽刺,让他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原来的靖安,那个全心全意恋着他的靖安哪里舍得他被这样折辱,谢谦之的眼不由得沉了下来,是因为他的重生吗?因为他的重生,所以总会改变一些东西吗? “谢公子也来了,身子可大好了”耳听得这一句,谢谦之才慢慢的收回手,直起身子来。眼前的少年半眯着眼看他,风情下藏着危险的痕迹,说出话却是再慵懒不过的口气。 “谢太子殿下关心,在下已无大碍。” 对楚颜,靖安的胞弟,谢谦之从未抱过任何一点愧疚之心。 从他在凌烟阁第一次见到这个王朝未来的主人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少年并不是继承帝位的合适人选,无论是他的绝色容颜还是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都无法符合世人对一个盛世明君的全部期望。 一个英明的君主,应当睿智,决断,有宏伟的抱负和洞察世事的观察力,有强健的体魄和海纳百川的心胸,有如太阳一般能把光和热带给万民,将勇气和力量给予将士。 而这个少年呢,他敏感而多疑,他将至尊的权利把握进手心,却冷眼看着旁人在其中挣扎,他洞察人心却在玩弄着人的欲望,他并不像那太阳反而会诱使人跌进黑暗,不断沉沦。而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呢…… 谢谦之的眼里一片沉黯,一个英明的君主是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与人的,或者说根本不会容忍自己有弱点,而楚颜,他不信最后楚颜会不知道靖安端给他的一碗碗药都变成送他上路的虎狼之药,可他还是一碗碗的喝了下去。 不管是为了什么,一个明君的身上担负的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生死都不是个人的事情,所以哪怕最后楚颜没有被王婉害死,他也会反对拥立太子。 可是他死了啊,死在了靖安手里,从此在他和靖安之间划上了一条深深的伤,一碰就痛。谢谦之其实恨过,恨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死法,就算是误会,想把命交到靖安手里,让她“如愿以偿”,他也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让靖安不去面对那样惨烈的死亡,说到底,他们其实都是自私至极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