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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去把眼镜捡起来,扭头吩咐一旁慌乱的护士:“给他打一针地西泮,等他睡着之后做个脑电图。” 兰素过去找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不知道温寒怕不怕,可疼是一定的,但这个女人一声都没吭。 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或许生来就与她们不同。 就现在看来,这个女人也依旧没有把她当自己人,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两人之间静默着,谁也没有开口,到最后,还是兰素忍不住了,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这女人打不得,骂不得,催不得,油盐不进,让她光是着急,却找不到一点突破口。 温寒扶了扶眼镜,仔细想了一下,似乎最近一直有些头疼,从昨天晚上开始忽然加重了,整整疼了一夜,这么想着,就说了实话:“昨天晚上开始加重的,其间喝了两杯咖啡,好了一点,上了台手术,下台又开始疼。” “然后回去吃了安眠药?” “没有。” “温寒,你要配合我,你再这样我没法给你看了,你还想不想治病了,虽然你也是医生,可这是在神经内科,不是骨科,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懂吗?” “嗯,吃了两片。”温寒拗不过她,垂下眼老实回答。没办法,最近头疼得太厉害,靠药物也没办法缓解了,她得乖乖听话。 “好,温寒,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话,你都要如实回答,我不是窥探你的隐私,只是问诊必需的过程,你不能刻意隐瞒。” 看着兰素眼中的严肃认真,温寒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下定决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比如忽然的心烦意乱,不容易入睡,睡着之后又特别容易醒,还容易做噩梦,心情总是郁郁寡欢,这样的症状有没有?” “都有。”温寒抬眼看着兰素,眼神认真,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她说的是实话,所以眼神坦荡。 只是她的回答却让兰素心中一凛,她接着问:“最近食欲好吗?有没有觉得身体特别累?” “食欲?还好吧,累倒是挺累的,最近急诊比较多,有点吃不消。”温寒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准备插科打诨,她平时吃得也不多,应该算不上食欲减退吧,累倒是真的。 兰素又问:“性欲呢?有没有觉得性冷淡?” 虽然同为医生,可是兰素问这话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对面坐着的并不是陌生的病人,而是一个她努力想要接近却始终接近不了的冷美人,骤然问这样的问题着实尴尬,可是没办法,该问的怎么都躲不过。 她这厢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面的温寒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托着眼镜思索了一下回答她:“我应该是性冷淡,因为我看色情片不会有生理反应。” 她这么淡定地开口,兰素更尴尬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有没有一直梗在心口的事,一直无法释怀的那种?” 温寒顿了一下,眼睛里的犹豫一闪而过,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句:“没有。” “真没有?” 温寒又答:“嗯,没有。” 问完这些,兰素心里基本上已经有结果了,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该不该如实告诉温寒。 告诉她说:“温寒,你不是偏头痛,你是抑郁症前期。” 因为她的片子没有任何问题,神经内科所有相关检查显示的结果都是正常的,兰素甚至询问了耳鼻喉科的主任,主任也说没什么问题。 她原本只是怀疑,但是刚才一问才发现,这女人所有的主诉都和抑郁症前期的症状八九不离十,她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沉地坠着,让她喘不上气来。 作为医生,她头一次选择对病人隐瞒病情。 “你先回去吧,我给你开点药你先吃着,两个疗程后我再帮你看看。” 温寒没有看出她眼神中的异样,也懒得询问自己是什么毛病,就算解释了也是一通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隔个科也算隔半座山,她只需要遵医嘱吃药就好。 领了药正准备回家,丁洁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一手抱着药,一手接起电话。 “喂,怎么了?” “温大夫,那个邹亦时的石膏有些松动了,他说腿有点疼,你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温寒皱皱眉,疑惑地问了句:“邹亦时是谁?” 电话那头的丁洁玲这才反应过来,温大夫对于人名和人脸向来不怎么敏感,通常都记不住,更何况昨天晚上她压根就没问病人叫什么名字,这会儿肯定对不上号。 “就是昨天急诊接的那个高空坠落造成胫腓骨双骨折的男病人。” 她这么一描述,温寒立刻想了起来,想起那条伤腿的时候顺道就想起了他那双让人有深海恐惧症的眼睛,和那道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神。 她向来脸盲,只记伤口,记不住病人的模样,好多病人出院之后回来看望她,她每每都对不上号,只有病人把自己的诊断背一遍,她才能恍然大悟。 而这次却不同,这个人的脸庞一直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极薄的两片唇,以及因疼痛而紧紧锁着的眉心。 他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魔力,她也被施了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