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97节
小厮大喜,不断叩谢:“多谢秦小姐!” 后方,裴渡不屑地咂了咂嘴,看向窗外。但在桑洱收拾了简单行装,准备出发时,他又若无其事地微笑,说自己要同行。 桑洱欣然应允,心说:少年,这副本本来就有你的位置啊。 因为是去除祟,若带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人,反而要分神顾着他们。出发的人是越精简越好的。所以,这一趟,只有桑洱和裴渡去。 翌日下午,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蓟宁。 死了的男主人姓常。 桑洱和裴渡走进城里,在路边随便拦个人问,都能指出常府的所在地。 这家人在蓟宁很有名,一是因为近日的惨案,二是因为有钱有势。 烈日高悬,仿佛要把人都晒化成一滩水了。桑洱用手横在眉间,遮住太阳,在路边问到一些信息,就回来了。 “蓟宁的仙门世家,似乎并没有插手这桩惨案。” 阴凉的墙影中,裴渡倚在墙壁上,朝嘴里抛了一颗山楂糖,听完她的话,嗤笑了一声:“不是都说仙门世家大义凛然,最爱警恶惩jian么?怎么出了那么多人命也不管不顾?” 桑洱道:“原因很复杂,一来,镇守蓟宁的仙门世家离这里很远。常家有钱有势,若想将这件事私了,摁下去,消息还不一定传得到那边。二来,也不是所有的仙门世家都是负责任的圣人。有些是巴不得你不去找他们、给他们添麻烦的。” 裴渡有点意外,瞥了她一眼。他刚才那话说着可不太好听,没料到,这人出身于仙门世家,也没有第一时间维护自己的同类,反而还赞同了他的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桑洱察觉到裴渡的目光,猜到了他的想法,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常府看看,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知为何,裴渡觉得自己的腹诽被她看穿了,有点悻悻然,后牙槽咬碎了山楂糖,跟了上去:“怎么说?” “我问出来了,男主人常鸿光早年是一个地痞,无恶不作,赌得连父母留给他的家本都丢了,后来还销声匿迹了一段时日,大家都以为他死在某个旮旯里了。结果,某一日,这人突然重新出现,还摆脱了厄运,穷鬼发迹,还迎娶了美娇妻,甚至还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捐庙施粥,还经常接济一些遇到困难的过路之人。” 裴渡一下子就捉到了重点,疑道:“发迹?怎么发迹的?” 桑洱无奈:“还是靠赌。” “不正常。”裴渡懒洋洋道:“十赌十输,越赌越输,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想发财,除非做梦吧。” 桑洱点头,理是这个理。 而且,裴渡从小生活的环境,就良莠不齐,肯定是亲眼见过不少这样的事。 一眨眼,两人就来到了常府的门前。这是一座华美气派的府邸。因男主人死于非命,死状还极其可怖,为了尽快压下流言,丧事并没有大办特办,门口的丧幡已经拆了,两扇朱漆大门紧闭,听不到一点人声。 桑洱:“……”看上去就不是很欢迎他们的样子。 抱着试试的心态,桑洱上前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才有一个小仆人来开门,警惕地问:“有什么事?” 想到这户人没有向当地的仙门世家求助,下人应该也受到了吩咐。桑洱不想引起对方的防备,于是,没有自爆自己是修士。正要解释时,裴渡忽然上前来,站到了她面前,面不改色地说他们是过路之人,路经蓟宁时,遇到了贼人,丢了钱财,听说常家会接济这样的路人,所以过来求助。 裴渡的交际能力非常好,几乎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撒起谎来,逼真至极。 开门的下人是个小姑娘,一开始还相当戒备,听着听着,就开始同情他了,脸颊也有点红,老实说了他们的女主人去了佛堂,让他们几个时辰之后再来。 两人只先离开。桑洱看了看天色,说:“可能快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先待一会儿吧,要不就酒馆?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常家的事。” 裴渡忽然停住脚步,揽过她的肩,笑眯眯地说:“我看那里就不错,直接追本溯源了。” 桑洱抬头,看到街对面坐落着一座大赌坊。 第60章 蓟宁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肩摩毂击。 赌坊坐落于鳞次栉比的闹市中,是一座檐角翘飞的四方建筑。黑色瓦顶,朱漆圆柱,金色的貔貅栩栩如生地盘在牌匾上,上面题着“常胜坊”三个大字。门口挂着一面黄绿相间的赌字旗帜。两旁是“横财就手”、“日夜开局”的对联,红纸一角在风中微微卷翘。 大白天的,也有鼎沸的喧哗声从里面传出。一走进去,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番闹哄哄的景象。光着膀子吆喝、拍桌下注、摇骰子的赌徒,比比皆是。有人赢得红光满面,眉飞色舞。有人则输得兜里精光,脸青唇白,摇摇欲坠。角落里,几个醉汉东倒西歪。酒味、汗味,混杂着久不通风的怪味,充斥在空气里。 四个字,乌烟瘴气。 这里是蓟宁最大的赌坊。常鸿光还是混混的时候,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在这里醉生梦死。烂事太多,也是此处的一号有名人物了。 桑洱环顾四周,摸了摸下巴:“这么多人,我们应该从哪里着手好呢?” 四周太嘈杂了,裴渡俯下身,附在她的耳边说:“简单,找常鸿光当年的赌友就行了。” 桑洱一怔,就明白了,赞许道:“有道理。” 凡是沾了赌,大多都是戒不掉的。输光了身家,还会押上父母妻儿来换取赌资,越陷越深。常鸿光当年的狐朋狗友,只要还活着,肯定能在这里找到。 常鸿光在这里也算是一号名人了,两人在场内转了一会儿,就在一个黄牙老头口中问到了他当年的事。 那老头抬起了一根干枯黑瘦的手指,指向了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喏,那就是常老爷以前的好兄弟,叫跛脚五。不过他疯了很久了。” “疯了?” “是啊,整天神神叨叨的,你们可别和他提‘常鸿光’三个字,一提就闹,我看啊,就是欠了钱,被债主打坏脑袋了……” 老头还没说完,桑洱就看到跛脚五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走向赌馆的后门,连忙拉过裴渡,追了上去。 “jiejie想找他问话?”裴渡被她拖了出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牵住自己的手上。她肤色雪白,用劲儿时,指尖充血,仿佛沾点胭脂。顿了一下后,他续道:“如果他真的是疯子,说的话岂能取信?” 在黄牙老头指出跛脚五的身影时,【画皮美人】的进度条就涨了5%,这变相说明了跛脚五肯定是一个能带来信息的关键npc。无奈,这话不能直说。于是,桑洱道:“我直觉这个人会知道点什么。有时候,可能就是他说的话太不可思议,别人才会觉得他发疯。” 赌馆后门通向的是一条小巷。虽是白日,也清清冷冷,不见路人。墙垣角落里爬着青苔,还堆着不少杂物。 跛脚五人如其名,腿脚果然不太灵便,走得很慢。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身后有人尾随自己。以为是债主来了,跛脚五心中一慌,加快了步速,一瘸一拐往前跑去。 但他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四肢健全的人。桑洱和裴渡很快就截住了他。 跛脚五满脸惊惶,蹲在墙边,使劲地捂住了头:“别打我!” 桑洱道:“跛脚五,我们不是你的债主,只是有些话要问你。” 听了这话,跛脚五半信半疑地抬起了头。他看起来在五十岁上下,蓬乱的鬓发里夹杂了许多银丝,苍老的面上,沟壑纵横,满是污垢胡茬:“问我?” 裴渡站在桑洱斜后方,看见她的衣角被一个碍事的藤笼勾住了,抬腿,一脚踢开了这玩意儿,听见桑洱说:“是关于常鸿光的事。听说你以前是他的好兄弟,一定知道不少和他有关的事吧。” “常鸿光……”跛脚五喃喃,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神色扭曲了一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几声,充满了咬牙切齿的解恨意味:“常鸿光!他死得好啊!死有余辜!他是妖怪!妖怪!” “什么意思?” 跛脚五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眼力见,看见跟前的桑洱衣着光鲜,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便慢吞吞地说:“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么多事?” 桑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想要钱?” 跛脚五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不然呢?想要从我这儿打听消息,就先帮我还了赌债再说。不然,我可想不起来你们要问的事。” 副本倒计时还剩三天,如果花点小钱就可以解决问题,桑洱不介意当成是花钱买线索。但还清赌债的要求太离谱了,这是一个无底洞,她不可能答应。 桑洱皱了皱眉,试图讨价还价:“如果你要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清赌债是不可能的,金额我们可以再商量……” 裴渡:“……” 因为此行来救的人,是招他烦的周涧春,裴渡这一路都懒懒散散的,不太积极。此刻,他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人难道不知道,和流氓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吗? “啧,你让开,我来。”裴渡上前一步,习惯性地伸手,拎住了桑洱的衣领。 这动作和拎忠叔进门时一模一样,仿佛在抓猫。 夏日衣衫轻薄,衣领较松。不经意间,裴渡的指节碰到了桑洱后颈的肌肤。其柔滑娇嫩,莫名让裴渡想起了,自己在流浪时,偶尔见过的一种价值连城的珍贵绸缎。他的动作顿了下,将桑洱弄到自己后面去后,仿佛有点不习惯,悄然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跛脚五知道这两人有求于他,有恃无恐地靠在墙边。瞧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向自己,还相当不以为意。 冷不丁地,裴渡蹲下来,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柄泛着寒意的匕首,猛地朝着跛脚五的头扎去。 跛脚五惨叫了一声:“啊!!!” 裴渡的动作太快了,而且,跛脚五的脖子,已被他掐住,死死地摁在了墙上,压根闪躲不开——这分明只是一只少年人的手,力气却大得恐怖,弄得他毫无反抗之力。 冰冷的刀尖贴着跛脚五的耳朵而过,削了他一小块皮下来,“咔”地深深地扎入墙里。 跛脚五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感觉到耳廓处淌下了一股热液。冷汗刷地爬满了后背,恐惧地看着裴渡。 要是刚才再偏一点,他这只耳朵,恐怕已经被削下来了。 桑洱微微皱了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移开了目光。 “跛脚五是吧?记不起来没关系啊。”裴渡笑盈盈道:“我有很多时间,也有很多玩法,可以逐一在你身上用用看,帮你记起来,要试试吗?” 说到“试试”时,他突然曲起了手指,恶意地在匕首柄上轻弹了一下。 这隐含威胁的举动,仿佛是压垮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跛脚五浑身发抖,哪里还敢拿乔,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桑洱:“……”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有些事,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她这口干舌燥地说上一天,都未必有裴渡简单直白的威胁来得有效。 当他们问完话时,天色已阴了下去,如覆黑雾,积雨云在头顶聚成一团,闪电隐现。 也不知道这跛脚五会不会事后生恨,找常家告状去——虽说常家也未必会相信一个名声不好的老赌鬼。桑洱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再威胁他几句就放人,还是干脆流氓一点,将这人用捆仙索绑起,关个两三天,等任务结束了再放他出来,免得他闹事。 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飘落在桑洱的鼻梁上。 “要下雨了,jiejie,你去巷子外面等我吧。”裴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巷子里没有遮雨的地方,面不改色道:“我和他再聊两句。” 桑洱略一思索:“好吧。” 雨幕迅速地变得稠密,噼里啪啦地砸出了一朵朵小水花。街上的行人狼狈地躲避着。桑洱走到巷子外的屋檐下时,衣服已经湿了一片。 等了一会儿,裴渡从巷子里出来了。 桑洱关切道:“他怎么说?” 说着,她转头,往巷子深处看去。但那里被笼罩在一片泛青的暗影中,再加上杂物太多,已经看不清楚了。 裴渡搭住她的肩,将她转了回来,微微一笑:“放心,他不敢说。走吧。” 确切而言,不是不敢说。 而是不能说。 想让一个人永远闭嘴,最无后顾之忧的办法,就是灭口。 死人又怎么能告状? 桑洱并不知道跛脚五已经被杀了,还以为裴渡已经和对方谈好,不疑有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