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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85节

    然后,裴渡慢慢地转过头,望向她,目光带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桑洱后脖子一凉,瞪眼,说:“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只是好心扶你上岸,没想到你会突然推我,天太黑了,才会勾到那条绳子。”

    好在,这个时候,对岸传来了宓银的声音:“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桑洱转头,看到宓银站在对岸,手里拿着一条布巾,在打呵欠,面上带了倦容,显然是过来洗脸的。

    有外人来了,再加上,桑洱又是宓银带回来的,裴渡没有再说什么,瞪了桑洱一眼,就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岸离开了。

    一时之间,桑洱不敢那么快跟上去,就在岸边待着。等宓银洗好了脸,才磨磨蹭蹭地跟在了她身后。

    回去后,空地上只剩一个火堆,既看不到伶舟也看不到裴渡,应该都进去马车休息了。

    桑洱不想露宿在野外,就厚着脸皮,跟宓银一起上了马车。宓银倒是没有拒绝她。

    一夜安睡。

    第二天,桑洱跟着他们继续上路。马车往深山老林行进了差不多一天时间,抵达了一片冒着白雾的深谷之口。往下看,犹如一个朝天张开的地狱之门。往上看,天空的云层形成了漆黑的旋涡。

    还没进谷,马匹就似乎嗅到了让它们不安的气息,受惊地踏着前蹄,也不知道山谷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于是,他们将马车留在了山谷外,转为步行,往谷底走去。

    伶舟和裴渡走在前头。沉默的时候居多,偶尔才会低声交谈一两句。

    桑洱慢吞吞地跟在了队伍最后面,进谷的路是下坡的,还算好走。但师逢灯昨天说的话,却给了她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午时,他们一行人抵达了一片山坡高地,伶舟停步,淡淡道:“到了。”

    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是一道宽达数十米、长度更是望不到尽头的裂谷,不知道是不是干涸的河床。桑洱好奇地往内看去,这岩壁是直上直下的,瘴气浓郁,隐约能看到不少发着淡光的植物。除了植物,听不到一点动物活动的声音。

    裴渡皱眉,走到了边缘,道:“深渊妖蚺就住在这里?”

    伶舟道:“我昨晚跟踪它来到了附近,它就消失了。妖蚺喜暗喜湿,除了这里,我想没有更适合它筑巢的地方。”

    桑洱竖起了耳朵。

    深渊妖蚺?

    什么情况?这是带她来打boss吗?

    系统:“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要下谷底,找一种叫做深渊妖蚺的魔物所产的蛋。深渊妖蚺成年后体型庞大,小时候却很细小不起眼。它们的蛋,也常常产在阴暗的沟沟壑壑里,也就是说,和碧殊草的生长地高度重合。你这种妖怪擅长挖洞,又擅长找碧殊草,让你来找,就最好不过了。”

    桑洱:“…………?”

    卧槽,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厢,伶舟对裴渡道:“我得下去,你要一起进去吗?”

    裴渡暗暗捏紧了拳头:“当然了。”

    为了招到秦桑栀的魂,在八年多前,伶舟不仅让他准备好一具躯壳,还为他点燃了一盏魂灯。

    在修仙界的正道宗派里,每个弟子都会有一盏与自己的生命连结的心灯,人死则灯灭。

    魂灯,就类似于魔修界的心灯。

    和心灯的区别在于,魂灯是一种非常罕有的法器,没有普及到人手一盏的程度。

    它是一盏三米高的巨灯,呈美丽的莲花状,花瓣有三层,每层九片。

    灯芯之中,放入了秦桑栀的遗体火化后的一块碎骨。

    是的,火化。

    当年,秦桑栀刚死去时,裴渡曾在她的舌下放入了一颗灭明珠。这东西可以延缓尸身的腐烂速度,根据各人不同的情况,甚至可以保持尸首的面貌鲜活好几十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秦桑栀的尸身根本无法保存那么久。才过了半年,就开始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发现她的身体开始腐烂的时候,裴渡试过很多方法,想阻止这一切、留住她的美好,却都是徒劳无功。

    那几天时间,他觉也不睡,饭也不吃,就待在她旁边,醒了就睁着血丝满布的眼,给她擦脸,梳头,一遍又一遍地摸过她的眼皮,脸颊,嘴唇,手指等等曾经温暖柔软、如今已经僵冷干瘪的部位,一边絮叨不停,偶尔还会扯着嘴角,笑几声,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后来,在浑浑噩噩间,想起她生前体面又干净,还那么爱美,应该也不愿意自己合上眼后,变成那么难看的样子。分开的时候,他就因为口不择言,把她气着了。如果现在还要违背她的心意,等她回来了,一定会更加生气,更不愿意理他。裴渡这才颤着手,将她火化了。

    他天生就是无根之萍。遇到秦桑栀后,才骗来了一段安定又幸福的日子。在她死后,他也没有了归属之地。

    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这种人,什么时候死在别人手里,死在哪个地方,都很难说。说不准在招魂成功前,他就不存在于世上了。

    所以,尽管世人更崇尚入土为安,他还是选择了火化秦桑栀。这样一来,不管他去到哪里,都可以把她带在身边。直到他死,也不会有人可以分开他们两个了。

    火化以后,伶舟问他要了一块秦桑栀的碎骨。

    人死以后,四十九天就会进轮回道。再过十个月,就会在某户人家里,呱呱坠地,投胎成婴儿。

    到那个时候,想追踪秦桑栀去了哪里,就很困难了。

    魔修的招魂法,就是截断这一正常过程。

    虽然魂魄被招回来后,记忆可能会混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但起码,能保证她还是那个人。

    在魂灯里放入秦桑栀的碎骨,再加上裴渡的一块骨头,就能成阵。

    招魂是一个很漫长、也很考验耐心的过程,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将秦桑栀散逸在各处的魂魄搜集回来。有可能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集齐。

    魂灯的莲花瓣,最底下的那一圈,代表的是rou身的进度。中间和上面的两圈,则代表招魂的进度。

    裴渡已经怀揣了这副rou身快九年了,莲花瓣最下一圈快要全亮了。这意味着,裴渡很快就可以取出肚子里的东西了。

    上面的两层,却一直没有进展,一片都没有亮起过。

    这说明,秦桑栀的魂魄应该碎得很厉害了,才会那么慢。

    但是,过去的八年多里,曾经发生过两次比较例外的异象。

    一次发生在五年前,一次发生在半个月前。两次异象,都是一样的表现——这两圈代表了招魂进度的莲花瓣,竟在一夜间,同时亮起。

    虽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又齐刷刷地熄灭了。但这异象已经非常惊人,因为它根本不合乎招魂的规律。

    按理说,被魔修干预,以至于无法进入轮回道的魂魄,应该早就散逸在天地各处了。

    但是,魂灯的这两次齐刷刷亮、齐刷刷灭的表现,却仿佛在暗示他们——秦桑栀的魂魄,还是完整的。

    以这个猜测为前提,继续往下推断——在此之前,魂灯之所以一直都感应不到碎魂,很有可能是因为秦桑栀的魂魄一直完好无缺地待在了某个地方,也许,是在某个人的身体里。魂灯的两次闪烁,即代表着她的魂魄,曾经完整地离体过两次,又进入了新的身体。

    当然,这个猜测很荒谬。

    毕竟,据伶舟所知,世上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故而只能暂且压下疑惑不表。

    目前,他们只能先做好把躯壳剥离出体的准备。

    要剖腹,就需要一种特殊材料——深渊妖蚺的蛋。

    事关自己的计划,裴渡岂能假手于人,自然也亲自跟了过来。

    第117章

    桑洱深深地觉得,系统给她选择这个临时身体,是在给她挖坑。

    而且,自打她在笼子里醒来、遇到宓银开始,这条坑之长路,就已经给她铺好了。

    这个地方已经是这片广袤山谷的中心凹地了。眼前的裂谷,却比谷底还要深,仿佛是通往地狱的一叶长门。山壁垂直于底部,攀爬了很多未知的植物。伶舟、裴渡等四人出于谨慎,均没有触碰山壁,各显神通,跃进了谷底。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桑洱想临阵逃脱都不行,只能被宓银揪着衣领,一起下去。

    下落的滋味堪比坐跳楼机。从脚底呼啸而来的冷风刮得桑洱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知过了多久,冲势终于缓了下来。桑洱双足碰地,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眸,环顾四周。

    裂谷上空弥漫着灰白色的烟气,如云似雾,已经看不到他们下来之前站的地方了。远处流淌着一条长河,河面烟雾袅袅,浊流里面有巨大的黑影游过,看不清是什么魔物,反正肯定不是鱼。

    这儿的路面相当崎岖,土壤是黑褐色的,长出了一片片低矮又诡异的不知名植物,叶片弯曲带刺,在静谧湿润的空气里无声地摇曳着,每逢有活物走过时,尖刺就会耸起,泛出幽暗的光芒,像伺机瞄准猎物弱点的毒牙。

    它们的茎身长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血点,桑洱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些正在消化的血rou。在她脚边,一株形似仙人掌的植物上,还插着一张已经融化过半的人脸。

    卧槽!

    被这恶心的画面冲击得够呛,桑洱下意识地后退,往旁边那熟悉的人靠了过去。

    但碰上的那一瞬,她却感觉到,背后那人僵了一下。

    在电光火石间,桑洱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一回头,果然是伶舟。

    伶舟停住了,转头瞥向她,眉头微皱,仿佛她只是一块不干净的尘埃,沾到了他。

    桑洱立即装作刚才只是站不稳,离远了两步,讪讪道:“这路好难走啊。魔修大人,对不起,刚刚没站好,撞到你了。”

    弱小的妖怪碰着他,轻则目光躲闪,重则两腿打颤。眼前这只妖怪,受到惊吓了,却理所当然地靠了上来,仿佛把他当成了靠山。

    此刻,她嘴巴在讨饶,身体也依然没有一点儿畏惧和抖颤的反应。

    这点儿异常的表现,在这时,却只在伶舟心底泛起了一点轻微的波澜,很快就平寂了下去。

    “再乱碰我,我就吃了你。”他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就不理会她了,继续往前去。

    望着伶舟远去的背影,知道这插曲算是过去了,桑洱轻轻地吁了口气。

    她刚才是习惯成自然了。

    以前经常跟着伶舟去九冥魔境,每逢遇到危险,或者是打不过敌方时,她就会习惯性地缩到他背后,寻求保护和安全感,再鼓动伶舟去找回场子。

    一件事重复做了千百遍,早已刻入了她的本能反应里。

    之后的路上,桑洱留了个心眼,刻意落在了队伍后方,和伶舟保持着前后距离。

    沿着河流,越往上游走,两旁奇怪的东西就越多,体型也越来越庞大,桑洱觉得他们一行人好像进入了巨人国。泥地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蛇类爬过的压痕了。

    看来,就和“深海鱼长得千奇百怪”的道理一样,这片裂谷常年不见阳光,上空那些雾气又进一步加重了和外面的隔绝,导致这里诞生了一套迥异于外界的、没有被探索过的生态系统。

    未知,常常是最可怕的。

    路越来越陡峭了,桑洱的视线不由自主,就转到了裴渡的身上。

    昨天晚上,她无意间撞破了裴渡背地里饱受折磨的痛苦样子。但到了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裴渡并没有露出半点软弱的端倪。脸色很不好看,却非常要强,挺直着腰杆,从头到尾都没喊过一声累,似乎不希望被人同情。

    桑洱垂眼。

    昨晚,裴渡惊慌地趴在溪水里、不顾安危地捡的,是她送的东西。这是不是说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还是记着她的?

    还有,裴渡这么护着他的肚子,看来,这应该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受那么多罪,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怪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师逢灯忽然抬头,喊了一声:“伶舟,你看,那就是深渊妖蚺的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