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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很久,好几个时辰的模样。终于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破房子。我看着那里面残垣断瓦,也不会有什么人路过,连避雨都避不了,就把她放在那里了。” 他喉结上下一滚,咽了一口口水。 李锦眼帘轻垂,手里捏着茶盖,一下一下拨弄着杯子里的浮沫,问出了最后的问题:“放下就放下,为什么要烧?” 为什么要烧…… 夏小武沉默了许久,发出一声长叹:“我一看到她的脸,我就……” 至此,他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 李锦不语,他知道,这个男人的余生,都会困在记忆中,那一晚母亲的注视之下。 这比任何惩罚,都更加残忍,更加有力。 那之后,夏小武被戴上脚镣,关进了囚车,准备送往京兆府的大牢。 他站在囚车上,望着金舒的方向,咬了许久的嘴唇,还是开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我本来来此,是真的是想自尽的!钱我还不上了,又杀了人,我知道我活不成了的,我是真的想自尽的!但是当时,你穿着捕快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被吓住了,才一时……” “哼。”李锦看着金舒面颊上的一抹同情,上前两步,挡在了他与金舒的视线之间,毫不客气地说:“别自欺欺人了。” “借给你一个胆子,你也下不去那赴死的心。” 被戳了脊梁骨的夏小武,愣愣地看着李锦,颓然地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 在他自我麻醉一般的话语中,囚车缓缓前行,那蓬头垢面,眼窝深陷的男人,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融进月色之中。 此刻,李锦才转过身,挑着眉毛看着金舒:“你竟同情他?” 金舒一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说同情,也确实有几分同情。 看她竟犹豫了一瞬,李锦刷的一声甩开扇子,一眉高一眉低,面颊上满是不可思议。 “一个流连烟花巷,嗜赌成性的男人,嘴里往往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他眉头微皱,“你竟然还一副同情的模样,那些被他骗了银子的富家小姐们,也是你这个模样。” 金舒怔愣的片刻,嘴巴一张一合:“富家小姐好歹有富这个点啊,我一个穷小子,他干嘛博我同情啊?” 说完,她不满地歪了下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爷何必残忍揭穿呢。” 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还替那死囚说话,李锦颇为嫌弃:“你可是六扇门的暗影,人中龙凤,中流砥柱,要是这般容易被忽悠,那不让你兜里装钱,倒是十分正确。” 这话题,是怎么从一个杀人犯,发展到金舒的钱的? 她瞧着李锦的样子,心里默默嘟囔:李正确,你说啥都可以正确,唯独银子不行。 金舒出一口气:“王爷,您还欠我,两百六十两四文钱,别想蒙混过关。” 蒙混过关? 李锦懵了,他是缺那两百六十两四文钱的样子? “格局小了啊金先生。”他不可思议地抬着眉头,脸上写满了“震惊”,目光自上而下的将她看了好几遍,“不过就是一顿饭钱……” “八厘。”金舒抬手,又竖起四根手指,“这几日都是夜里出活,王爷记得月俸还要添四两,这四两是工钱,不用按八厘算。” 李锦嘴巴一张一合,干笑了两声:“金舒,你姓金,就真是吞金兽了啊?” 金舒一本正经,拱手行礼:“若是金子的话,我不介意为了王爷,为了咱们六扇门,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埋头苦干,身先士卒。” 这一连串砸下来,李锦脸上的震惊,渐渐被“绝了”所替代,他属实找不出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慨。 硬要扯一个词出来的话,那就只能说:服了。 回去的路上,金舒看着漫天的星辰,想着夏小武的话。 李锦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值得同情。杀了自己的母亲,抛尸的时候还在惦记把袋子卖钱的人,自私自利,被人证据确凿后按在这里,还妄图狡辩脱罪的人。 他就像是个孩子。 没有担当,得过且过,仿佛一切的罪责,都可以轻描淡写的用“不是故意的”,这一句话带过。 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要说同情,倒也真可以同情几分。”李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个被安排了少年人生轨迹,不知天宽地阔,不知责任与担当为何物的人,想来,也是他母亲的掌中宝,心头宠。” “九泉之下,不知他们母子重聚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相见。” 李锦说着,撩开马车的帘子,睨着金舒的背影:“金先生,恭喜你,过了大仵作的两道关卡。” 金舒一愣。 “这之后,有劳你多多指教了。”李锦笑起,马车在深夜的苍穹之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弘。 但他没等金舒开口,又补了一句:“如此,我们也可以好好聊聊,看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事情。” 第62章 你一笑,女儿身的痕迹就很重了 案子结了,本该皆大欢喜。 但却因为李锦这一句“好好聊聊”,让金舒提心吊胆,心中不踏实。 李锦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回到六扇门后,竟也不再提这聊聊的事情了。 他看着金舒整理好的案件纪要,将它放进了自己身后的博古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