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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几道院墙以外,水镜安稳躺在亭中,盛开的荷花簇拥着她, 让她显得十足清丽。 天, 终于还是亮了。 朔光在等临川前来, 她在想, 她要如何才能再拖上几日。 然而, 临川却未如预料中一样,一直到天大亮,他都没有现身。 就连水镜沉睡的凉亭,他也没有去过。 来魔宫这些时日,无论何种情形,临川每日都会去探水镜,雷打不动。 “他出事了。” 朔光从屋顶飞下,只在院中站了一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公主宫苑。 朔光循着临川的踪迹而去,因此她并不知自己会去往何处,等临川的气息变浓郁了,接着又消失了,朔光才觉,自己竟然到了一处从来未到过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片巨大的山谷,谷中泛滥的气晕就像山体的呼吸,时沉时浮,时紧促时轻松,山谷外围是层叠的山峦,那山峦便也跟着起起落落。谷里的温度很高,朔光才将站了片刻,已然热汗涔涔,她用术法将身上热意散去,但周围的土地上依然腾腾地冒起热气。 这一处,寸草未生,这一处,万里不见活物。 “这里……是妖冢?” 朔光伸出手,夜松萝在她手中出现。 那股气晕像是感受到压迫,竟然抖了一抖。 临川的气息已经不见了,朔光试图探过,但这里的灵力和真气都很混乱,她感受不到任何关于术法的反馈。她只好提着夜松萝往前,茫茫原野,被群山环绕,就像一只匍匐的巨兽,她在其中,宛如巨兽身上一只渺小的虱子。 “轰——”远处传来巨石滚落的声音,紧接着,朔光感受到术法流窜的痕迹。 她握紧夜松萝,夜松萝接受到杀意,顷刻化作利剑。 然下一刻,朔光却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朔光,是你?” 朔光一惊:“是你?” 夜松萝上又化作了长藤,蜿蜒着像蛇一样在朔光臂上攀爬,随后消失。朔光原本蓄积的力量,也于这一刻崩散—— 朔光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他眉若刀,眼若剑,单只是注目一望,就能让人感受到压迫和威胁。许是因这谷中太热,他衣着甚为单薄,飘逸得几乎看不清颜色,那一头墨黑的头发亦被悉数盘起,未垂下一寸。 “漓岸!” 对面人轻笑:“真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认得我。” 朔光亦一笑:“上神漓岸,魔族之尊,我当然认得。” 没错,此人就是漓岸。千年以前,他与朔光一同经历了那场灭世之劫,后来朔光被迫接受和解,一群拥有世上至高无上法力的人被尊为上神,这漓岸便是其中之一。朔光是妖族,但她被妖族所伤,世间断无归路,因此她选择隐世,但当时漓岸代表着魔族,他的本领是魔族在谈判席上的筹码,故那几年,世间还时不时能听得他的消息。 对朔光而言,那七位上神中,有五位都是她的仇人。在她还只是懵懂无知的凤凰小妖时,另五位上神是修炼者中追杀她的代表,她到何处,他们就杀到何处,她在他们的攻击下数次九死一生,以至于千万年过去,纵然时已逝世亦易,那样刻骨的恨意她也没办法彻底放下。 唯独漓岸。漓岸是当年那么多的修炼者中,唯一一个追到了她,却选择放过她的人。她清楚记得,当时她正被人妖两族围捕,她刚与父兄殊死搏斗,好不容易捡回一命,身上心上全是伤,这时漓岸出现在她面前。 她拿剑对着他,喝令他不要靠近。 他单望着她的剑,说他不会伤她。 她不肯信,他一出手,她的剑就炸裂成了碎块。 这时的朔光,失去了初陌,还连夜松萝都没有活。 她看着漓岸步步逼近,以为自己真会死在那处。 …… …… 旧人见面,总有许多话说,朔光褪去一身的鲜红,让衣衫变得跟漓岸一样。漓岸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身在何处,又说他一个人守着漫长的时光,还以为,像她一样的故人早已经死去。 朔光一一交代,亦问他,这数千年,他都如何过。 她还问他,既然在那场浩劫之中,他选择为魔族出头,却为何,在不久以后的妖魔大战中,又决定袖手旁观。 漓岸许是在这荒疾之地太久了,朔光总觉得,他的话语和情绪中,总藏着一种难言的悲凉。 “有些事,说不出因,有些事,成不了果,可世间诸事,皆是有因,才会有果。”漓岸如是说。 朔光与漓岸一同去了他在妖冢的住所,那是一个空旷深邃的山洞,从外面看只有个小小入口,可往里走,却像佛塔一样,一层绕着一层,一重摞着一重。朔光站在石台边缘,想要看看,这洞有多深,可一眼看下去,只看到一团浓郁的黑雾,根本不知何处是尽头。 故人重逢,总难尽言,朔光不过与漓岸闲谈了几句,暮色竟然就已降临。朔光栖身冥府,无关昼夜,对这日日夜夜的轮回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想着漓岸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也不该轻易打乱,于是她起身告辞。 漓岸没有挽留,只说:“我会一直在这里。” 朔光顿住,回眸:“我会再来看你的。” 漓岸带出一抹笑:“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