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赵欢眼见许山长随着沐晨曦最后一句话脸色变得铁青,逐渐扭曲,深觉得这话有些重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模式,就是这种规则,不能太怪许山长不收。是他们有些强人所难,他开始反省自己所行所为,对于沐晨曦尖锐言辞也有些心惊。 眼神瞥见陈明瑞额角已经见汗,紧张的整个脊背已经僵硬,心里升起愧疚。若是因为他们的事连累陈明瑞,真是太不应该,他懊恼的蹙眉,怎么就没多考虑一些呢! 好了,晨曦你的话说的太过。赵欢先教训他几句,给许山长听好让他解解气,学院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规矩,既然我们不适合也别强求,快向山长道歉。 抱歉,山长。赵欢随即转向他,对许山长行一大礼,是我们强求了。听山长是荣都归来的大儒,特别仰慕抱着希望而来,失望之余没控制好情绪,还请见谅。 没事,他是大儒不会生气的。沐晨曦太聪明,听到媳妇儿让他赔礼道歉,立马知道说什么,山长别气,你不愿意教,我就不学了,你别为难我媳妇儿,我给你赔礼。 他狡黠的眨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稚气未脱的笑容,灿烂耀眼如同美丽的焰火,讨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媳妇儿,我赔完礼了。沐晨曦委屈的眨眨眼,看向赵欢,他怎么不说原谅,好小气。 咳咳咳。许山长被他气的一阵咳嗽,已经无力与他们计较,再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们,无力的朝他们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第35章 赵欢他们才一出门, 许大儒迅速起身,拿起书案上的书籍就要扔在地上, 他此刻已经火冒三丈, 恨不得把眼前东西统统摔毁才能出了心中这口闷气。 他到底还是读书人, 大半辈子与书为伍,在书籍即将出手之时醒悟, 慌忙放回书案。 看看书案上的砚台,再看看桌上的笔纸, 哪一样也不舍得损毁, 气得在地上直转圈儿,胸口不住起伏无法出气。 他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质问,更没被人指着鼻子说沽名钓誉, 这事他万万不能忍, 最后只好恨恨的一脚踢在座椅上。 嘶。一股剧痛从脚趾传来,直冲大脑痛的他跳着脚在地上乱蹦,姿势滑稽又可笑。 哈哈哈。江浩海听到人已经走了,从屏风内转出来, 就看见许大儒脸色铁青,眼里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焰,一脚踢在座椅上的滑稽姿态,当即爆发出大笑。 你,你还看笑话。许大儒表情扭曲,这辈子出的丑都不如今天的多,还都被老友看见, 羞恼的吹胡子瞪眼,那两个竖子,若不是老夫胸怀宽广,今日定要将他们问罪。 你若是想问罪,辩个究竟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走。江浩海敛去脸上笑容,眼含恶趣味的看着他,你也是心生不忍,只是碍于规矩礼教生生拒绝。 他走过去坐下,拿起一旁小火炉上的铜壶,给自己添杯茶水,眉眼微沉饮茶不语。 许大儒被他说的脸上一僵,知道自己心思被看破,只是老友照顾他颜面,没有把他怕麻烦只是说在面上。 他是对沐晨曦有些同情,可惜一良才这么泯灭。可若是说想帮他一把,把沐晨曦留在书院教导,这事他没想去做,究其原因不过是怕麻烦。 许大儒也过去坐下,自顾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说道:各有各的际遇,他之不幸与他人何干不是众人责任,自不需要任何人都要积极施以援手。 天下不平事极多,难道你要一一去替他们伸张正义许大儒看他不接话,自顾自又说:谁人不是明哲保身,若事事出头怎会有宁日江兄不涉足官场不就是想寻一方净土,我们都是志同道合之士,才一生致力于教授学问。 嗯。江浩海点头,抬眼看向他,许兄为何读书,为何教授学问 读书是为展一生抱负,授人学问是点化万民开智明理,择其英才为大荣培育栋梁。许大儒说道。 可是他这些话出口,江浩海却是摇头苦笑,之后只是默默饮茶,对他的言辞不置可否。 难道我所言不对?许大儒还没从刚才赵欢他们犀利质问中脱离出来,老友这个表情,当即有些恼怒,我辈中人哪个不是此思此想,江兄当初不也是如此言行。 赵欢他们出来,陈明瑞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刚才真是把他吓坏了,若是山长恼羞成怒,他们一个也别想跑掉。 沐晨曦无知无畏,这赵欢为什么也要一声声质问。看他素来温和待人知礼,今日怎么这么冲动莽撞,陈明瑞不得其解。 抱歉,陈兄。赵欢向他赔礼,今日之事思虑不周,差点连累陈明瑞,今日是我言行太过,累及山长以后对陈兄可能会有看法,是我们之过。 没事,没事。陈明瑞连连摆手,他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怕你们惹怒山长,对晨曦功名有碍。 别说是一介大儒,就凭现在书院山长的位置,若是想谋划剥、夺沐晨曦功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多年苦读难得取得如此成就,沐晨曦若功名失去,这是太可惜。不但惠及家人和族人的福利没了,他自己受到的波及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以后他不会再科考,可是为人一世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任何人都会受不了,这是陈明瑞的想法。 也是他刚才在山长那里紧张的冒汗,战战兢兢的在心里祈求山长千万别发怒,一定要胸怀宽广抱有仁爱之心。 功名是晨曦辛苦所得,虽然不是最重要,我们也不会轻易失去。赵欢道。 他现在才想起古代读书人号召力有多大,一呼百应齐齐出头讨伐,凡是与读书人过不去,都要接受口诛笔伐的考验。 若是许大儒是心胸狭隘之人,今日他们之举是决定讨不到好。可据赵欢看人眼光敏感的察觉到他不是那种人,之所以带着快意的质问,有些许发泄心中烦闷,也有些许刺激的意味。 这些他不便道与陈明瑞,他们思想差距甚大,所思所行具不相同,没必要就此交流。 媳妇儿,你看那菊花正艳,我们摘几朵回去好不好。沐晨曦小孩儿心性,此刻看着满院美景,高兴的四处欣赏。 嗯,很漂亮。赵欢看向那些绽放正旺的菊花,五颜六色争相斗艳,也是满心欢喜,这是书院的菊花,留给众人欣赏,我们不能摘回去。 你若是喜欢,我们家里栽种一些,可以赏玩儿很久。赵欢耐心教导,不能因为喜欢就要占为己有,一定要给他灌输正确思想,而且,我们还可以享受栽种的乐趣,晨曦想不想与我一起栽菊花 当然想,我们回去就种。沐晨曦欢喜点头,他喜欢与赵欢一起做事,我们种满院,也让别人一起欣赏。 其实,晨曦不用出来读书,在家里有你教导就好。陈明瑞不由在一旁说道。 我只能教他为人处世,教他通情达理,让他明白对错。赵欢说道,但学问上的事他是一窍不通,可他需要的不光光是这些,应该找回自己神智,哪怕忘记过往不能恢复记忆,也要做个有思想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不过。赵欢画风一转,温柔了眉眼看着沐晨曦,若是他不能,还有我。 是啊,有媳妇儿怕什么沐晨曦昂首,回应赵欢的话,媳妇儿也有我,我们都不怕。 是,我有晨曦呢!赵欢笑道,牵起他往前走,我们回家。 他们以后可以一直相依为伴,就算一人思想混沌,还有一人清明,又有什么可怕。 现世生活没有曾经的艰难困苦,没有那么多的挫折磨难,自由自在两人心心相偎,谁又能说此生会有太大遗憾。 此刻,赵欢豁然开朗,以前我思我想狭隘,自己给自己布个困局。既然都喜欢现在生活,都喜欢彼此相亲相近,何必还要想方设法改变。 不要说他自己,对眼下的满意与不舍留恋。就沐晨曦现在状态来看,也是粘他的紧,一会儿看不到都会找。 把握现在才是主要,又何必汲汲于未知,去想那些无法达到或是设想那些不喜的局面,简直是庸人自扰。 陈兄,我们告辞了。赵欢牵着骡车,脸上完全是释然的微笑,以后有时间去我们那玩儿,千万别见外。 对,明瑞兄可以常去。沐晨曦拱手像陈明瑞辞别,他又歪头像是想起什么,对赵欢说道:媳妇儿,那山长要是对明瑞兄不好,就让他去我们铺子做工可好? 当然,还是晨曦想的周到。这事赵欢不是没想,只是觉得有些小人之心,现在沐晨曦直言倒好,陈兄以后若是不喜留在书院,也可以自己开家学堂,可比去我们那强。 他的话点到即止,相信陈明瑞能明白其中含义,说太多反倒不美。 先谢谢两位好意。陈明瑞笑道,心里暖暖的,以后若有机会,我就去你们铺子做工,或是自己开家学堂,到时晨曦可要来帮忙。 一言为定。沐晨曦欢快的上车,与赵欢离去。 陈明瑞站在官道上良久,他不怕在书院待不下去。别说山长不一定会迁怒他,就是离开这里,凭他举人功名在哪都能有一席之地。 只是,那种不是他想求的,所以不去凑合。谁心里没一腔热血,谁不想一展抱负,说是不在科考进入仕途,只是眼下难以为之而已。 若是有机会他还会一试,否则也不会到书院任夫子一职。也是想边教授学问边精益求精,若能有更多积累,学问更上一层,还是要入荣都科考。 吁。几匹快马由远及近,在陈明瑞不远处停下。 陈明瑞转头望去,是县城方向而来,几人跨坐于马上,具是一身劲装,一脸肃杀之气。 请问,此处可是远扬书院。其中一青年拱手相问。 呵呵。陈明瑞失笑出声,抬手一指不远处道:匾额上是不是写着,远扬书院。 这眼得有多瞎,离这么近还看不清那四个大字。看着年岁也不大,就二十多岁的模样,陈明瑞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儿。 嘿嘿,俺不识字。青年憨然一笑,一点也不脸红道:俺家穷,读不起书。 抱歉。陈明瑞立刻收起脸上笑意,虽然他没看轻的意思,但他刚才确实是有调侃之意,对不住,我只是想你们怎么不看匾额,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躬身施礼,忙表示歉意。他怎么会看不起人呢,也是穷苦出身,能读书识字实在是万幸,到何时也不会有高人一等的心思。 走。被几人簇拥在中间的青年,看了陈明瑞一眼,丢下一个字驾马当先离去。 第36章 你这个坏小子。赵欢赶着车还不忘转头看沐晨曦一眼, 眼里满是宠溺,你是故意激怒山长, 怕他开口收下你是吧? 没有。沐晨曦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 不让赵欢看见自己内心的窃喜, 我是看他不服媳妇儿说的话,才重重的说了他几句。 哼。赵欢不信, 对沐晨曦像幼儿园小朋友不喜欢上学,偷偷耍小心机的事不置可否, 言辞尖锐也要看人, 许大儒为人不错,不该把话说的太重,免得让人觉得你刻薄。 知道了。沐晨曦被训也不恼, 有些耍赖的依在赵欢身边, 媳妇儿,我想吃烧排骨,还有干煸豆角。 好,我们去买排骨。赵欢无奈的看他一眼, 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也不拆穿他那小心思。 回来了,怎么样?张诚见他们回来,忙上前问道。 不好,我媳妇儿说书院差不让我就读。沐晨曦不说自己被拒的事,反而说起山长脾气不好,那山长脸色铁青很是吓人, 我胆子小害怕。 瞎说什么!赵欢瞪他一眼,怎么还会信口开河了。 嘿嘿。沐晨曦也是要脸,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 赵欢放下东西,告诉沐欣悦今天多做点菜。沐晨曦不说,赵欢也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否则在书院不会对山长那么说话,也不会对张诚埋汰书院不好。 他出来厨房,看见张诚在树下坐着打磨摆件,走到他面前说道:书院不错,夫子和山长都是有大学问之人,张兄若是想可以去就读,将来考个秀才也不是难事。 没想着去。张诚放下手里东西,眼里复杂有着渴望有着无奈,等我和二弟积攒点银钱,就送三弟去学堂,他还小有很多机会。 这么想也对也错。赵欢说道,他心里同情面上不显,张兄已经是童生,就算资质一般,只要你够努力,有个一两年也能考中秀才。那时你再培养两个弟弟也不晚,只要愿意读书,任何时候都可以,你没看有些白发苍苍的老者还入考场吗? 张诚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他若去读书不要说入学花费无法负担,就是自己这个家又怎么生活? 他多么希望再去读书,可不能置家里不顾,把一切扔给爹和弟妹们。自己苦苦自学多年考个童生,他已经满足,现在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赚钱养家和供弟弟读书上。 去读书吧!赵欢无声叹息,曾经的心酸与疲惫,他无法看着张诚不施援手,打磨的活计不累,怎么也比你爹去做工和弟弟meimei守着田地、山林赚钱来的容易,让他们过来铺子这面做工,要是你弟、妹他们想学习雕刻我也可以教他们。 不要激动。赵欢看张诚的神色,无所谓的一笑,举手之劳的小事,不用和我说谢谢。你放心去书院,需要花费的银钱我提前支给你,以后慢慢从他们工钱里扣。 待到你考中那日,即是你可以支撑整个家之时,努力吧!赵欢起身离去,他已经看出张诚眼眶发红,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留他自己在这里无声的发泄一下也好,每个人都承受着一定压力,但不一定想要展现出来,给他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应该是最好的。 呜,呜。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 ,赵欢脚步一顿,心里升起一股酸楚,转眼间眼前雾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