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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选择忍耐。 一忍就是二十年。 这期间,钟致启的外遇就没断过,她曾试过劝阻,最后只是石沉大海,日子久了,她也就不再理会,为了女儿,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要挨到小桔长大就好了。 怀着这个念头,秦淑怡以女主人的身份成日待在偌大的古宅里,除必要场合外从不露面,日子久了,人也像被抽走灵魂般只剩空壳,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 秦淑怡至今记得,那之后她唯一一次情绪爆发是在一天早上,那天她刚从娘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察看唐桔身体状况,察看她之前摔倒留下的伤有没有愈合,推开门,却见唐桔失魂落魄地坐在阳台上,满脸泪痕。 再三逼问下,得知真相的秦淑怡当即冲出房门,质问换来的是意料之外的拳脚相向。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维护了三十多年的尊严被人毫不留情地踩进泥土里,带给她难以忍受的痛苦绝望。 自那一天起,钟致启是死是活,在她眼里就没什么区别了。 而对于唐桔频繁探望的容忍,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 钟致启病危这段时间以来,唐桔几乎住在医院里。 照顾病人远比她想象中困难,身体上带来的劳累也不是一星半点,很多次她干脆直接睡在走廊,坐在冰冷的铁制椅子上,裹上件大衣就算了事。 更多时候,失眠怎么也赶不走,想到互联网上没头苍蝇似的谩骂,只好出去走走散散心。 钟致启只剩一个月了。 在这有限的一个月里,她想尽好当女儿的责任,又无时不刻在提心吊胆,即使知道有医生护士在,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到病房门外,隔着玻璃看一眼。 某天,精疲力尽的唐桔倚在和病房只有一墙之隔的椅子上,困意来的不是时候,偏在她修改毕业论文的时候散步到身体每一处,潜滋暗长。 由于长时间待在医院,原本数一数二的优等生有了可能无法顺利毕业的风险,唐桔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和论文大战三百回合时,身上突然多了件外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印着热可可字样的易拉罐已经被递到手里。 “饮品店都关门了,只有这个。” “谢了。”唐桔打开易拉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只是走廊里空气闷热,如果把热可可换成冰镇汽水的话,她可能会更感激。 这之后段又生没再说什么,和唐桔一样将笔记本放腿上办公,金丝边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平添一丝温和。 唐桔搞不懂他在做什么,但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总比孤零零的好,她收回视线,抿唇笑了笑,继续修改论文。 医院走廊里除他们两个外很少有人经过,虽然没有空调,但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夜风钻进来,潮水般带着清凉来,悄无声息离开。 月光映在大理石地板上,罩了层薄薄的透明纱。 指肚敲击键盘的声音短促而密集地响起,于寂静中谱写一首和谐的交响曲,意外的让人感到心安。 渐渐的,唐桔发现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她曾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并且能在一个人的状况下得到高效率,现在倒像从紧张忙碌的生活中抽离,躲到时间的背面,享受当下的静谧祥和。 夜里十一点,唐桔合上笔电,段又生则几乎和她同步,敲完最后一行的最后一个字符便停止工作,问她想不想出去散步。 “想。” 许是周围太安静的缘故,那柔软的一个音清晰入耳,像羽毛尖在心上划了下,瞬间酥麻一片。 段又生愣了一下,看着她乖乖披上自己的外套,以一种毫无防备的目光看向自己,心里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的声音产生这种反应算不算“声控”,但他的确迷恋着面前这个人,以及这个人天籁般的嗓音。 没多久,两人漫步在离住院部不远的假山附近,蝉鸣声忽远忽近,和往年一样走街串巷宣告夏天的来临。 周围零星散落着几盏路灯,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来,起到并不显著的照明效果。 “最近太忙了,没能帮到你,抱歉。”像是直接从诊所过来的,段又生里面套着白大褂,乍一看还以为是这里的医生。 心里涌上丝丝缕缕的暖意,唐桔将空了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低声说:“我自己没问题。” “快毕业了,学校那边挺忙的吧。” “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和我说。” “嗯。” …… 沉默片刻,唐桔裹紧外套,漂亮灵动的双眸敛去光芒,像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 宽大外衣的包裹下,段又生注意到她明显比之前瘦了很多,刚想提醒她注意身体,就见唐桔嘴唇颤了颤,似是有要说的话。 于是他选择等待,等了许久,换来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温声回应。 “这些天我做了好多梦,全是噩梦。” “每一次惊醒,我都非常庆幸那不是真的,以至于我现在非常害怕,害怕那些早晚会变成现实。” “医生跟我说他只剩一个月的时候,我压根还没有概念,只想把人照顾好,争取让他多撑些日子,可是现在一个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