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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睡在地砖上似的,越翻身越难捱。她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耳畔熟悉沉稳的声音,便向他哭诉。 “……” 裴无冷峻的眉峰和缓下来,他将人抱到自己身上,扶着她软绵无力的脑袋靠在颈窝处,手掌搭在她柔腻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 睡意朦胧间,身下木床换成了男人结实阔挺的胸膛,虽然也硬得跟铜墙铁壁似的,但谭清音莫名觉得舒适,侧脸埋在他颈侧,细声细气地哼哼。 酸痛的脖子覆在温热的手掌下,微砺且带着薄茧的指腹摁揉着,不轻不重,力道恰好。 谭清音寻到他的手,得寸进尺般地扣住,拉着往下,搁在腰侧,喃喃道:“腰也痛。” 她推了推他的手掌,催着他快揉。 裴无一时不知道她究竟是清醒,还是在梦游。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手上动作重了几分。她旋即惊呼“轻点”,但眼皮还是闭着的。 他曲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说出口的话带了一丝宠溺。 “娇气。” 寺里的床榻都是硬木亦或是竹板做成的,她细皮嫩rou,磕着碰着肌肤都会立马泛红,从小又娇生惯养长大,乍睡到这种床,自然是适应不了。 没多久,颈侧便传来轻微的呼声,小小的,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窝。 隔着薄如蝉翼的寝衣,那云软般的玉柔压在心口,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轻触即离,反反复复。 淡淡的女儿香盈在鼻端,缭缭绕绕,贪念渐起。 她睡得香甜。 裴无一双漆眸微沉,他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搭在她腰上的手掌紧握成拳,克制地垂在身侧。 他微阖上眼,长叹了口气,默念着熟记于心的《清心咒》,一遍又一遍,将心里那股不适宜的燥热压了下去。 ——— 寺里晨钟清澄,“咚——”一声之后发出长长的颤音,余音悠远,经久回绕。 天还未亮,淡青色的夜幕笼罩佛寺,山峦交际处浮起银白的曙光,跃跃欲要跳出。 深长的禅院回廊中行着一身形高大峻挺的男子,檐下的风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雪地上映出一道斜影,寒风穿堂呼啸,墨色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在一处四方禅院停下,门窗里亮着黯淡飘忽的光。裴无抬手叩了叩房门,推门而入。 禅房佛香袅袅,豆黄烛火朦胧,一老僧盘膝而坐,听见动静,抬眸望了他一眼,复又阖目诵经。 空尘方丈并不惊诧,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 裴无垂眸在一旁候着,并未言语,静静地等他念完经书。 良久,耳畔弥弥低声停止,禅房里陷入一片岑寂。 空尘方丈合上经书,凝望着一丈之外的年轻男子。 隔着缭绕的香炉佛烟,空尘忆起当初年少的他,接连失去至亲,那时他终日如一头压抑隐忍的困兽,无数次在仇与恨的边缘徘徊。 生在皇家,势必会陷入皇权争夺。父辈仇恨,却要一个孩子从小背负起。 是以,空尘从不认为他本性凉薄狠厉。 他将他带在身边,十年如一日的手抄经书,耳聆经声。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压制他满身的戾气。 空尘闭了闭眼睛,收回思绪,他长叹一声:“梁施主当年将你托付给我,临终前告诫你不要再入皇室纷争,望你忘却前尘。可你心意已决,老衲也无法阻拦你。” “如今既然也走到了这个地步,莫要伤及无辜,皇庭动乱,一旦引起战事,受苦受难的是芸芸众生。” 当初,从他执意要下山时,空尘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裴无面色如常,双眸凝视着空尘,一字一句道:“我向您保证,这天下黎民百姓不会流一滴血。” 如若此,那他与当初的晋帝,并无差别。 空尘微微颔首。 “等一切尘埃落定,将梁施主带回去,和你父亲合葬在一起。” 他们夫妻二人生前相离,死后甚至不能同xue而眠。 裴无垂眸敛住眼中的情绪,低低地“嗯”了声。 —— 屋外一声震荡欲耳的枝木断裂声,携着簌簌积雪“砰”地砸在地上。谭清音猝然惊醒,她下意识地伸臂抱紧身侧人,却发现抱了个空。 枕畔空无一人,但还留有余温。 她困惑地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环顾一圈,没有发现裴无的身影。 炭炉烧了一夜,如今炉中木炭所剩无几,被褥滑至腰间,寒意一点一点浸上来,她立马卷着被褥,抱膝缩在里回暖。 待身上稍微暖和了些,她起身爬下床,站在地上穿了衣裳。 屋外时不时传来童稚的欢声笑语,一阵一阵。 谭清音一边系着外衫丝带,一边来到窗前,她推开半边窗扇,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望着外面。 山间寺庙静谧,满地白雪覆盖,远处能看见几个小沙弥互相扔着雪团,你砸我,我砸你……不消一会儿,一位严肃的大和尚走过来,几人便立马持起竹帚,佯装清扫积雪。 谭清音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看得心痒痒,也想出去玩雪。 眼前忽地被阴影遮住,一只大手伸过来,毫不留情地将她脑袋推至屋内,动作却是温柔小心的。 谭清音还未反应过来,窗扇便“吱呀”一声合上。 脚步声从外传来,屋门打开,裴无携着一身寒气走到她面前。瞧她这副发鬓松散,乱糟糟的迷糊模样,忽生了逗弄心思,将自己的手掌整个包住她温热柔腻的脸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