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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3节

    桑晓晓当即也不聊书了。时间差不多,她要回傅家赶晚饭。

    她起身走到傅元宝身边,叉腰。等傅元宝将眼抬起望向她,她仰着下巴:“回家了。”她得顺带在路上让人交代点生意场上的事。

    第58章 【1 2】人各自有路……

    回去的路上, 桑晓晓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傅元宝开车速度并不快。

    路上行人多,汽车并不适合开快。他并不赶时间,开慢点更舒服。他只是有些意外, 从阳城日报编辑部出来后,桑晓晓格外安静。

    她既没有去拿信在车上看, 也没有对他提出一些要求。

    傅元宝并不排斥这样安静的车内, 前提是桑晓晓不要坐在那儿皱着眉,一副有事憋在心里不讲的样。

    等到他都想开口问桑晓晓到底是有点什么事情, 桑晓晓终于开口了。

    桑晓晓一直在想唐雪君刚说的事,不仅想唐雪君话里的那些内容,更延生开想了一些有的没的。因为自己经受过舆论的冲击,所以才会共情, 才会想傅元宝未必做了传闻当中的事。

    她没把唐雪君说出来,只说:“要不要聊聊你以前的事?”

    傅元宝有点诧异。

    他觉得自己的经历其实没多少好说的。很多人想听他的经历, 是想要总结他成功的经验。他们想从他的经验中看有没有可以用到别的行业上的地方。

    现在想要采访或者听他说话的人,大多也是这个想法。

    傅元宝没什么不能讲的。小奶奶对他的教育, 永远是不忘记过去的苦难和痛苦, 也不忘记一步步走过来的收获。他不清楚桑晓晓想听哪些。

    “比如?”傅元宝问桑晓晓,“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桑晓晓提醒,“不准文字美化,不准春秋笔法。”

    傅元宝失笑。他过去的事大多可查可问, 还真没什么需要文字美化和春秋笔法的地方。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的事:“最早的时候和你家没什么差别。小奶奶和你mama一起卖菜,我和桑达达差不多一样就在菜场和田里。”

    回到家早早学做饭,收拾屋子。到了年纪上学。

    “家里缺钱, 小奶奶卖菜的钱不够花。最早吃得不多还能过日子,上学之后就不行,得想办法赚点同学钱。”傅元宝说得很简单, “再后来年纪大些,也不想种田。我就去捡药瓶卖。”

    不是不想劳作,而是小奶奶年纪渐长,人吃不起种田的苦。他年纪小又得读书,不可能天天在田里忙。

    捡药瓶不一样,在当时获利快。人会生病,生病的人总是渴望活着的。他们会花大量的钱买药,而吃完的药瓶卖掉值不少钱。他就去收,去捡,慢慢攒起自己第一笔资金。

    “药瓶很值钱,捡药瓶也划分区域。你要是单独发财会被人追着打。我拉着几个同学一起捡漏,专门固定一块区域,有钱一起赚,大家好商量也安全。药厂也收药瓶,我们就直接洗干净了拉过去卖。”

    药厂能节省成本,当然乐意收。

    “一来二去人混熟了,聊起来就帮了几个忙。”傅元宝这里省略得更多,“再后来厂里赚了一笔钱,拿出了一部分给我,让我去自己开个厂。现在日常就收药做药,生产卖出去。也做点养生产品。”

    桑晓晓当然听出里面漏掉了多少东西,问傅元宝关键的问题:“你药方哪里来的?”

    “傅家本身做这一行。小奶奶有我爷爷留下的书。之前帮忙的药厂也给了两个方子。再加上认识几个中医。”傅元宝听到这个问题,以为桑晓晓是想积攒写文素材,“你写《秋医》用得着?”

    桑晓晓的《秋医》确实缺少资料。

    她写的时候大多写的是自己认知里的基础医疗卫生防护以及急救。杂志和报纸不一样。发一次文章,下一次需要稿隔很长一段时间。

    最初写着的时候,需要的资料约等于无。要是往后深写,性质不一样。她会需要一些基础的医药方,并一点点将主角送上巅峰。

    主角可能并没有在医学方子创造上得到最大成就,但她可以在医学推广上获得巨大成就。当然,如果桑晓晓可以得到更好的医药方,逻辑成立,言之有理,那主角也能获得医学上的极大成就。

    “有没有那种,几乎是个医生就知道的药方。”桑晓晓问傅元宝,“我需要这个。如果这种药方写出来,是不是谁家的药厂都能做?或者普通人也可以弄出药来。”

    “有大众都知道的药方。一些食补的方子其实就是药方。”傅元宝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难度,也没有不让桑晓晓知道的意思,“自己弄和药厂制作的药是有不同的。制药厂更卫生一些,药材也好。”

    他解释:“在中医领域,同样的药方哪怕是用同样比例的药材,效果可能并不一样。你说人参,十年的人参效果和百年会一样么?更别提不同地方种出的药材品质也会有不同。同样十年的人参,长在南方和长在北方不同土里,效果也不同。”

    这里头门道多,如果不是常年做这方面的生意,很难懂里面细节。这些年中医传承越来越难便是这样。需要更大的精力更多的天赋,难入门难出师。

    桑晓晓能意会,却无法有更深的了解。

    她好奇问:“现在中药的药效凭感觉吗?”

    傅元宝:“不是。药厂是要量产的。药效会做测试。如果要换一种品种的药材,就得再试过调整过才能再生产。光有一个药方是不够的。当然,如果有人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那一个药方足够他复刻这款药。可惜,这种人千万个里面难出一人。”

    医学发展越来越快,管理也在逐渐跟上,当然不可能像以前医馆一样,一个方子抓一把药。他经常出差不是白出的,也要去学别的药厂测试的流程,去学药厂在机械化生产上的技术。

    至于药方,傅家传下来的那些足够他找人研究了。

    桑晓晓听到“复刻”,顺着“复刻”继续问下去:“可以复刻?如果复刻了卖,也没人管?”

    傅元宝很了解那些条条框框:“去年有出新的规定。一个药方你想要受保护,得公开里面的成分。你也可以选择不公开,但要是有人做出一模一样的,你不能管。甚至有人比你先申请了公开保护,你再去销售反而会受到影响。”

    桑晓晓顿时想起来。

    哪怕是几十年后,照样有一些药的配方是彻底不公开的。后来哪怕卖到外面去,外面强行要求公开里面的配料,也因为配料比例无法复制而作为独家药剂存在多年。

    药方上的所有权管理方式和文学作品的所有权管理方式有相似,本质却也有很大不同。两者可以放在一起对照着看,细致探究又得分开探究。

    傅元宝不像是会干出复制别人药方,让别人家破人亡或者惨兮兮的那种人。他自个的药方恐怕都研究不完。

    “我药厂的药方全部公开。一般人对这个不感兴趣。”傅元宝觉得桑晓晓要真想写到文里也可以,“我回头整理一份给你。你得写清楚不能让人随意试。药剂量不对会出人命。”

    桑晓晓顿时更觉得唐雪君之前说的话是江湖传闻,完全不可以信了。别人那儿的话不知道过了几个人的嘴,弯弯绕绕或许连意思都变了。

    她试探到了答案,又能有资料,心情变好。人坐在椅子上,脚伸在前头轻微摇了摇:“谢谢傅元宝。”

    一声道谢,嗓音不像是从喉咙或者腹部出气发声的,而是带了点鼻音。软得如同加了糖,能让人恨不得改个姓氏。叫什么傅修源?不如姓谢,名谢。

    傅元宝半响后才淡淡回了一句:“嗯。”

    车行驶到傅家,桑晓晓打开车门,脚步轻快,先一步搬起自己的信:“傅元宝,快。我的信全部搬进房间去!”

    就很小孩子气。

    傅元宝帮着搬,还能听桑晓晓顺杆爬的新要求:“我今天晚上要喝牛奶!五十六摄氏度。”

    这个温度分明是傅元宝上次瞎说的温度。

    自己瞎说的,总得负责。傅元宝应下:“嗯。”

    桑晓晓日子过得高兴,一点点获得成就。寒假得了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同样出自小河村的李蔓正在一家面店做工。

    她脸依旧是没挂着几两rou,瘦得让人很清楚她平时的伙食不怎么样。

    “李蔓,老板娘叫你过去。”一个同样瘦削的男人叫了声李蔓,“让你给酱料装瓶。”

    李蔓一声不吭,快步往后头厨房走。

    这家面店是近来梧桐市最火的一家,主要靠的便是老板娘亲自做的酱料。里面放了不少辣子,还增添了老板娘的独家秘方。滚油一上,不管吃什么都喷香。

    平日里来吃面的人就爱放酱料,以至于这家店的酱料用起来格外快。客人还会额外再问老板娘要一点带走。在店里吃辣子酱料就算钱。带走如果装瓶价更高。

    老板娘见李蔓进门,欢喜招呼:“来来,赶紧帮我装了。隔壁村有家店说想在店门口开个面店。就用我的酱料。装好了让六子送去。”

    她是很喜欢李蔓的。李蔓手脚麻利,半点不像她之前找的几个,总喜欢偷懒不说,还见钱眼开,往自己兜里揣钱。这人不靠谱。

    “你啊,就是话少。”老板娘最初要李蔓的时候,听李蔓说起过她有个赌鬼跑了的前夫,“被男人负了也不至于这样。人就得活出个气来。我男人也没了,没见我还开着店好好的么。”

    李蔓默默装着瓶,也不说话,埋头干活。

    她怨气重,说话免不了刻薄尖酸。出来后找个好的店不容易。像之前六子待的店,那老板总打人。六子身上到现在有些印子都没消。老板娘对他们还行,她不想得罪老板娘。

    老板娘见李蔓还是不吱声,自个絮絮叨叨说着:“会说话就讨喜。人呢总得找点招人喜欢的点。要么你长得漂亮,要么你会说话,要么你会来事,再不济你得会门手艺。光干这装瓶的事那行呢?我是想让你帮我干一辈子的活,你总不会想这么装一辈子的酱料瓶吧。”

    李蔓手上动作没停过。

    他们小河村出来的人多不懂偷懒,背景干净得多。出来到哪儿干活都算好找活。但大多都是男的出来,女的少,怕不安全。

    李蔓真走出来了,怎么可能只想要装一辈子的酱料瓶?她听着老板娘的话,脸色是沉着的,却总算是被撬开了嘴:“我想赚大钱。”

    老板娘乐了:“谁不想赚大钱啊。我也想。让那个没眼色跑走的人好好看看,人和人就特么不一样。还敢和人玩私奔呢。说去外地挣钱。我倒要看看这对好吃懒做,互相拖累的能挣几个钱。”

    她的日子没比李蔓好多少。头上当年绿油油的,可被街坊邻居背后嘴碎了个把年。现在这个店生意好,上门来重新做介绍的又多起来,恨不得让她第二天就再婚。

    老板娘把酱料舀进瓶里:“男人算什么。我告诉你,这辈子人就得靠自己。自己能支棱起来,怕谁啊?”

    这类似的话,李蔓在小河村听小卖部的胖老头说过类似的。话是桑晓晓说的。

    “女人自己会赚钱,还能让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那才算本事。”

    她想赚钱,想让桑晓晓不能再对她说出那样“有本事就比我有钱”的话。到了老板娘这里,她才算更明白什么叫自己会赚钱,还能让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

    周边的人就都乐意来这家面店吃饭,就乐意给老板娘花钱。一两个老顾客过来,都会说一声:“哎,还是你这儿的面条劲道,酱料好吃。”

    桑晓晓会说话么?桑晓晓和她说话半斤八两,都属于讨嫌的。

    桑晓晓是年纪小,长得也好,被长辈宽容着。她李蔓已经没有可以再宽容她的长辈了。她jiejie落了水,早早就没了。

    想到这点,李蔓嗓子眼如同被棉堵了。

    外头很多人不比小河村,出来后她遭遇的冷眼多冷脸也多。如果不是老板娘,她现在都没能暂且安稳下来的地可以住。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再往上拼一拼。

    李蔓哑着嗓子:“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干。”

    老板娘好笑看了眼李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跟你说。你在我这儿要是干得好,明年我再去盘一个店面。你就帮我看店。我给你涨钱。但你要知道,冷着张脸不说话是没客人的。”

    她正好分装倒好一堆瓶子,见李蔓那儿也装得差不多,笑着哄李蔓:“来,你跟着我笑个。平时我怎么招呼人的,你就跟着学呗。”

    李蔓把最后一个瓶盖子盖上。她听着老板娘的话,慢慢扯了扯嘴角。太久没笑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该是露出牙齿的,该是唇角上扬的,该是脸颊堆起的。

    她笑得尴尬,愣是把老板娘逗得在原地狂笑:“哎哟哎哟。你怎么连笑都不会笑啊。”

    老板娘笑得厉害,李蔓只能默默收起表情,到老板娘身边把她那儿的酱料瓶子一一扣上。老板娘笑得直拍腿,惹得外面帮工进来张望:“怎么了?”

    老板娘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哈哈哈哈哈——”

    说着没事,转眼又笑起来。

    笑得眼尾泪水都流出来,老板娘才缓过来些,那手到李蔓脸上揉:“牙别露那么多。你实在不行对着镜子笑笑。这别人笑是迎客,你那个笑叫赶客。我前头有一枚小镜子,你今个拿回去就练。”

    李蔓沉默点头。

    老板娘见李蔓是要强的,继续教她:“招呼客人的事,六子擅长。你也听听他平时怎么和客人聊的。话说不出来,打个招呼也是好的。说个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会吧?做生意就不要脸。要脸干什么?要脸的人活不下去,门口饿肚子呢。”

    李蔓再度点头。

    瓶盖全盖完,所有的酱料瓶放到一个竹篮里。老板娘朝外喊人:“六子,过来送货了。”

    外头六子应声进来,拿起竹篮筐就走,走前和老板娘说着:“走了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