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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人? 李衍微微蹙眉,没有接话。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但凡和顾遥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他一向自视甚高,对人冷热不定,全凭心情。十六年来,最为少年意气的时刻,便是六年前同顾宜修打了一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瑶这个祸水。 等等,祸水这个词,一般都是形容美人,她顾瑶仅占了后一个字,不如说是扫把星更合适。 如今这扫把星成了整个大雍最尊贵的公主的恩人,这个念头让他无端感到烦躁。 “顾姑娘,今日出宫乃一时兴起,本宫无以为报,便以此金钗为信,届时你若能来飞花大会,本宫必备厚赏。” 顾遥眼睛顿时亮晶晶,她接下金钗,甜甜笑道:“多谢殿下!” 回宫的路上,马车内。 曦河公主慢慢点起一笼淡香,车厢内顿时充满了清雅昂贵的香气。 “你何时如此喜形于色了,倒是让本宫惊奇。” 李衍抿了抿唇。 “方才本宫看得出,顾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打算如何回应?再过几年,你们二人皆要谈婚论嫁了。” “恕臣下无礼,还请殿下勿要再谈论此事。” “怎么,你不喜欢她?”曦河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她虽为贱民,模样尚可,我方才已经打听到,她兄长慧名在外,父亲亦干着清白活计,配堂堂尚书之子倒是高攀,配你李衍可是绰绰有余。” 少年别过头,拒绝回答。 他固执到以为这样就能听不到对面之人的调侃。 可是公主的笑声仍是让他烦躁,他不喜与顾瑶有任何牵连,这个力大如牛的疯丫头,哪里有一点姑娘家的体面?更别说她还有个极端护短的哥哥,那日竟然翻过墙头来和自己动手。 这种家庭若是能养出大家闺秀,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夕阳西陲,一抹橙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 李衍撩起车帘,看到外面熟悉的景色,已经快到巷子口。 曦河道:“应当快到了罢。” “多谢公主。” 她懒洋洋地托起下巴:“何以谢我?送我大雍国之栋梁回府,本是举手之劳。”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一轮淡蓝色的月亮悄悄爬了上来。 “李衍。” 少年下车前,突然被人喊住。 车内,那位贵不可攀的女子轻挽红唇,眸中燃烧着男人也不曾有的、浓烈的野心。 “记住,本宫需要你,但更需要顾瑶这般女子,你就算看不惯,也给本宫就好生受着。” …… 与此同时,巷子的另一端,草长莺飞的春日催发了庭院里的野草,顾瑶和魏家姐弟一起在院子里拔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顾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金钗,把受邀前去飞花宴之事也说了出来。 “瑶jiejie要去飞花大会?” 魏子潇发出鸭子般的怪叫:“不愧是我师父!” 他最近声音变得十分粗哑,笑起来更是难听。顾瑶及时堵住他的话:“是呀!还有七八日,我这衣服都没着落呢,你瞧我这一身如何?” 魏佑娣看了眼她肩头的补丁和搓出毛边儿的袖子,轻叹口气:“我有一件罗裙,虽说有些陈旧,倒也挺适合你。” 顾瑶立即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魏jiejie最好了!” “不过,你当真是为了那封赏才去?” “是,也不是。”顾瑶笑得眯起眼睛:“听说李衍也会去,难得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同他一起,这等机会多难得呀。” 魏佑娣的眸中闪过一丝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她才说道:“你可知,这次飞花大会,谢家的嫡女也会出席?” “谢家嫡女?”顾瑶微微一愣:“那位前年搬来的谢姑娘?” 二里桥巷子里,最大的权贵便是李尚书府,与之门当户对的,便是前年年末突然搬来的谢家。 李尚书年过半百,发妻早亡后也未续弦,膝下仅长子李衍。李衍天生聪慧过人,六岁便以一篇《忠良赋》名动京城,自此天才之名远扬,大有继承祖先衣钵之势; 谢家乃百年望族,虽然近年来因家主病逝而式微,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攀附的新贵依旧络绎不绝。谢幼云养于深闺,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绝,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度。 魏佑娣缓缓点头。 “这次飞花大会,李家给谢家准备的盛礼,便是求亲的玉镯。” 第4章 久而久之二里桥成了一个殉志胜…… 说起谢幼云,顾瑶曾与之有一面之缘。 事情还得从前年,即大雍三十四年,一座桥谈起。 二里桥巷子背靠二里桥。 二里桥因二里河而成名。 某夜,一位不知姓甚名谁的书生跳河了,原本是个习以为常的事情,结果巧就巧在他是位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恰好有几分才气,写过几句郁郁不得志的诗词。 有一好事者,添油加醋地撰成一本《怀才不遇录》,颇有神秘色彩地在结尾里,让那书生的在天之灵顺着二里河流入宫内去,吓死了昏庸的老皇帝。 这个结局可谓是众望所归。 然这位籍籍无名之辈在死后大放异彩,想必是他自己也意料不到。后来越来越多的文人以此效仿,凡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都会从这里一跃而下,久而久之二里桥成了一个殉志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