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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 第97节

    语罢,他也不等无烟子作出选择,只朝着金曜微微颔首,便疾步离开。

    无烟子愣了一愣。她扭头瞪金曜一眼,不知是想表达什么,随后三步并做两步追上涟绛的步伐,但是又不敢走得太近,始终与涟绛隔着一段距离。

    “我不会吃人,”涟绛一面走,一面说,“你可以跟紧些。”

    无烟子半信半疑,试探着缩短些距离,盯着他的背影哑着嗓子问:“为什么救我?”

    “你想听什么理由?”涟绛不答反问。

    无烟子懵住,接不上话。

    涟绛便笑一笑,不再出声。他寻着云沉留下的记号,找到一户农户家中,将无烟子交给云沉:“你帮我照顾她几天,我回九重天一趟。”

    他甚至连水都没顾得上喝,急匆匆转身就走。

    “小公子!”云沉微愣,急忙追出去,叫住他,“天界有规矩,下凡历练者三年未满不得归天,你......”

    他怔愣片刻后转过身,云沉的声音在看清他微红的眼圈时戛然而止。

    “可要是我不回去,他受着伤,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渴了连水都没得喝。”

    云沉:......

    这倒也不至于,长生殿里那么多仙侍又不是吃白饭的。

    “我不在的话,他要是伤口疼,都没人帮他吹一吹,”涟绛越想越觉得难过,“也没有人帮他上药,背上的伤他自己又够不到,万一发炎怎么办......”

    云沉欲言又止,终于吞吞吐吐道:“其实,凤凰无论何时都可以随意来往于三界之间,你只要找......”

    涟绛抹去眼角的两滴泪:“我就知道小山神你一定有办法。”

    “你......”云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无奈之下正欲叮嘱几句,涟绛先搂了下他的肩,然后捏诀消失得无影无踪:“谢谢你,等我回来一定请你喝酒!”

    云沉抬头望向天际,缓缓补全后半句话:“......万事小心。”

    第111章 混账

    涟绛到长生殿时已然入夜,天色昏暗不清,殿中却不似以前那般灯火通明,反而是只点着廊上的一两盏烛灯。

    他轻车熟路地避开守夜的仙侍,推开观御房门时一颗心依旧跳得飞快——他到瑶山寻步重时,好巧不巧撞见步重与人难舍难分地亲在一处。

    他彻底呆住,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趁两人还未留意时转身离开,但步重松开那人衣领,转身先叫住他:“涟绛!”

    涟绛只好留步,回头才发现步重并不介意他撞破此事,只抬手抹去嘴角被撕咬出的血,问他有何事。

    他支吾着说“没事”,并不想打扰两人。

    “没事你能来找我?”步重并不信他,进而朝着身后榻上的人抬抬下巴,“你可以回去了。”

    那人闻言站起身捡起衣裳往外走,涟绛这才看清他是个男子。

    “你们......”涟绛难以置信。

    步重:“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他。”

    涟绛眨眼,心说你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就算是知道也分不出他是哪一个。

    “行了,”步重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不大自然地咳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涟绛见那人已走,想是暂时不会回来,便将心里想的都告诉步重。

    步重听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私回九重天,你就不怕被逮到挨罚么?”

    “罚就罚了,”涟绛无心考虑这些可能,直言说,“大不了跪上几天。”

    见他如此坚决,步重便没再规劝。

    两人往九重天赶时,步重思来想去,还是问:“你这么紧张他,喜欢他啊?”

    夜风吹得涟绛睁不开眼, 也将临到嘴边的“不”字吹回去。

    先前云沉提起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否认,因为他觉得情爱只能是男女之间,他也深知金寄枝其实并非真的喜欢他——金寄枝送他扇子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争一个面子,但没想到吃了瘪,于是后来故意亲昵地叫他“绛儿”恶心他。

    但眼下步重再问,他突然不确定了。

    “涟绛?”半晌没等到回答,步重疑心他睡着了,抖抖翅膀试图将人摇醒。

    涟绛急忙揪住他的羽毛稳住身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步重被他逗笑,又觉不可思议,“他教你那么多事,连命招都毫不吝啬地教给你,就唯独没给你开开情智?”

    涟绛默不作声,步重又说:“你老说你把观御当成哥哥,但依我看,他是一点都不想把你当兄弟。”

    “可他待我很好。”

    “对你好便是哥哥了?”步重问他,“我对你也不差,你怎么不把我当哥哥?”

    涟绛被他问住,良久,别扭道:“......那不一样。”

    步重哼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开窍!”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步重又急道:“他那么多个弟弟,你看看有谁和你一样?成日想着念着的,等不到人回来连觉都不睡,一听说人受伤宁愿被罚跪也要去见他......不是我说,你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涟绛被这些话震得心脏狂跳。他想说自己只是关心观御,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没有人对观御的关心能如他这般,就连临娘都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观御。而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让他辗转难眠牵肠挂肚的人也只有观御,便是连步重这陪伴他多年的好友他也只会偶尔想起。

    “我,”可他依旧迟疑不定,“我又没有长尾巴。”

    步重也觉奇怪。

    如若涟绛对观御当真有意,照理说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 他的尾巴都早该长出来了,但至今都没有动静。

    思量之中,步重送他到南天门,纠结良久与他说了个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法子:“你不如亲他试试。”

    涟绛睁大眼睛,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你就不想知道你对他到底有没有意思吗?”步重板正他乱摇的头,“反正你自己也想不清楚,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你真喜欢他,说不定亲一亲还能长尾巴......”

    涟绛拿开步重的手:“还是算了吧,”他也想确认,但,“他......他生气很凶的,你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你傻啊?我又没让你在他醒着的时候亲,”步重心累,“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一下不就行了?反正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趁他睡着时偷亲一口......这法子听起来似乎可行。

    涟绛紧攥着手指站在榻前,咬牙注视着榻上沉睡不醒的人。

    他嗅到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苦药味,心知观御已经自己抹过药,他还是来迟了些。

    微弱不明的灯火摇晃里,这夜太静,静得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胜过一下的激烈。

    就亲一下。

    他紧张地蹲下身。

    不行不行,我不能趁机轻薄他。

    涟绛后退数步,险些撞倒身后的屏风。

    榻上的人手指微动,稳住屏风。

    涟绛松了口气,心说还好没将人吵醒。

    他摸摸心口,缓缓走回榻边蹲下,心情郁闷地趴下,揪他的袖口玩:“我要是真喜欢你,你会不会把我赶走?”

    观御不答。

    他轻戳观御掌心,指腹顺着掌心的纹路轻轻蹭过,低声说:“会的吧...... 之前十六说她喜欢你,你远远看见她就绕开了,还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害她伤心好久。”

    他沉默片刻,想起十六对观御示好被拒的那段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他也很难过,却只把难过归因于观御忘记了曾答应过再下凡时会带桃花酒给他这件事。

    他往观御那边挪挪身子,宽大的衣袖摩擦着被褥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哥......”他盯着观御的眉眼,在微微晃动着的灯影里噤声。

    怎么会呢?怎么“哥哥”二字会再喊不出口。

    难道真的是喜欢?

    可要真是喜欢,为什么不长尾巴呢?

    他纳闷不解,皱着眉碰一碰耳朵,试着再次开口:“哥——”

    本就昏暗的灯烛微光刹那间熄灭,眼前视线刹那间变得黑暗,紧接着手腕便被攥住举过头顶摁在体温未散的榻间。

    “观——”涟绛惊慌失措地瞪大眼,尚未来得及喊叫出声便被捂着嘴死死桎梏住,只有指缝里挤出一些含混不清的气音。

    观御压着他,神情不明,眼神却如实质,沉重、锐利,骇得他不再敢挣扎,心慌至极。

    他不知道观御是何时醒的,不知道观御有没有听见之前那些话。

    而观御也没留给他细想的时间,捂住他口鼻的手松开,紧接着又用力掐住他的下颚,气息不稳,周身都散发着怒意:“别再叫我哥哥。”

    他被掐得很疼,眼里沁出泪花,又委屈又心酸。

    早知道就不来了。他都还没有示好,只是想确认一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动手观御就连“哥哥”都不让叫了,那要是真的喜欢,观御肯定会冷着脸把他赶走,嫌他恶心。

    “滚开!”他气恼地抬脚踹压在身上的人。

    不叫就不叫,被赶走就被赶走,大不了以后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观御一时不察挨了一脚,吃痛松开禁锢着他的手。

    “你混账!”他支起身子转身就跑,但还没踏出半步就被拦腰抱住摔到榻上,再想故技重施观御已有了防备,轻易擒住他。

    他无法挣脱,所学一招一式都是观御教的,观御有的是办法治他。

    于是他眼睛气得发红,偏头狠狠咬在观御摁着他的手上。

    被咬的地方眨眼间见血,但观御半分没松。

    “是,”观御俯身,几乎要咬上他的耳朵,“我是混账。”

    潮湿guntang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扑在耳朵上,他扭头躲避,露出隐约可以看见淡青色血管的侧颈,不知所措地掉眼泪,以为观御气到连命都不想留给他,要把他整个吞掉:“你放开我,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的话,就会被放过吧......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像以前那样。

    可是观御依旧没有松开手,而是紧紧盯着他冷笑一声质问道:“不喜欢,好一个不喜欢......涟绛,你逢人就说只当我是你兄长,可你问过自己没有,天底下有哪对兄弟成日同床共枕!?又有哪个弟弟会求哥哥抱自己起床!?”

    涟绛答不上来,他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观御。记忆里观御一直冷静自持,就好像即便有一天天彻底塌了他也只会面无表情地为三界殉身。

    他攥着被褥妄图从观御痛苦而恼怒的眼神中逃离,但无济于事。

    喜欢也不行,不喜欢也不行,他不知道观御要怎样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