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相蕴和心下一沉,盘算着如何寻找商溯。 然而就在这时,嘈杂声却由远及近,伴随着闷沉的马蹄声,仿佛是山压海倒—— “严将军,我们的阵型被敌军破了,快带公主走!” 亲卫浴血而来,急声催促。 严三娘脸色微变。 姜七悦大吃一惊,“不可能!” “这是阿和亲自排演的防御阵型,义父都要花半日时间才能破解,怎会被敌军这么轻易便破了?!” 相蕴和眼皮狠狠一跳。 这种阵型的确很厉害,让世之骁将阿父都花了大力气才能破阵,可若遇到真正排演阵型的正主,破阵只在片刻间。 ——来人是商溯。 这是她从商溯的兵法里学来的,只有商溯才会破阵破得如此之快。 相蕴和如坠冰窟。 商溯竟被楚王招揽了去?! 她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让这位用兵如神的战神成了她的对手? 这简直是她重生之后遇到的最坏的消息,相蕴和脸色变了又变。 不行,她必须改变这种局面。 商溯是她看上的人,谁都不能把他招揽了去。 相蕴和大脑飞速运转。 “打开营门,放敌军主将进来。” 短短一瞬,相蕴和想到了主意,“咱们假意抵挡不过,让他们冲进主帐,而后趁其不备,擒拿敌军主将。” “......” 不愧是主公的女儿,用计风格与主公如出一辙的缺德。 严三娘肃然起敬。 ——缺德就缺德吧,能赢就行。 相蕴和看向姜七悦,“七悦,我要活的。” “简单,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抓活的!” 姜七悦冲相蕴和甜甜一笑,露出尖尖小虎牙。 · 在众人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商溯继续往里冲。 越冲阵,越觉得奇怪。 ——这不是他琢磨出来的防御阵型么?怎么他自己还没用,便被楚人用上了? 看来守阵之人是位将才。 更难得可贵的是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了同样的战术与阵型。 这种人当然要活的,商溯啧了一声,“抓活的。” “喏。” 扈从们听令行事。 众人护着商溯继续冲阵。 守阵之人虽厉害,但阵型被破,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骑了快马,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仓促逃窜。 “调虎离山之计的障眼法,马上之人不是主将。” 商溯一眼便看破着急逃命的一行人,手中长枪一指,指向搁置辎重处缓缓移动的一行人,“他在那。” 扈从们立刻上前,将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切尽在自己掌握,商溯打马而来,闲闲提着手中长枪,不紧不慢走近敌将。 那人背对着他,身上虽着甲,但纤细瘦弱,看上去像女人。 很正常,楚人大多是南人,推崇儒将与玉面郎君,鲜少膀大腰圆的虎将。 商溯不甚在意,以手中长枪挑起主将头盔。 此举欺人太甚,但商溯一向如此,性子恶劣又刻薄,折辱人的事情做得不知有多少,自然不缺这一回,主将头盔在他枪尖上晃悠悠,上面缀着的明珠于夜色之中流光溢彩,越发衬得戏珠的双龙栩栩如生,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啧,有钱人。” 商溯眯眼瞧着价值不菲的明珠,悠然啧了一声,“十万黄金买平安,否则撕票。” 商溯揶揄笑着,视线落在没了头盔的敌将身上。 只一眼,便让他的眼皮跟着跳了跳——怪事,这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第65章 第 商溯眉头微动。 他生性薄凉, 对谁都是淡淡的,为数不多的情绪大波动,是生母撒手西去的那一日, 他怀揣着一把刀, 险些把姗姗来迟的父亲一同送走。 子弑父是为大逆不道。 他就此叛出顾家,浪迹天下。 不知是知道自己对他们母子做的事情着实亏心, 还是子弑父的事情传出去着实不好听, 顾家在震怒之后又满世界找他,派来寻他的仆从们好话说尽,劝他回家, 让他向父亲认错,还说只要他认了错, 低了头,他便还是顾家的好儿郎, 未来继承顾家满门荣耀的世家子。 他不屑一顾,冷笑着让人将劝他的仆从轰出去。 他没错, 凭什么要认错? 他不是在弑父, 而是在替母亲报仇, 所以他没错, 更没必要认错。 顾家的好儿郎? 继承顾家满门荣耀的世家子? 呵, 这些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吗? 没了顾家与顾家的那帮老不死, 他一样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所以世间再无顾家三郎, 只有出身商城的随母姓的商溯。 当然, 他性子虽别扭, 但从不矫情,做缺德事儿的时候还是会打着顾家三郎的名号—— 比如说落草为寇, 比如说将顾家因着急出京都而来不及带走的粮草珠宝打劫一空,再比如说,大张旗鼓与朱通朱穆两兄弟为难,把朱顾两家的表面亲戚情分消磨得一分不剩。 他的性子如此薄凉狠辣,自然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熟悉的背影。 ——相蕴和是个例外。 但这位小姑娘此时正在济宁,与她那粗枝大叶的父亲在一处。 济宁新降,等待他们处理的事情极多,她断不会放下济宁的事情来到这里,还做这副打扮。 商溯瞧了又瞧略显瘦弱却莫名熟悉的背影,心里把相蕴和排除在外。 不是相蕴和,那他怎么做都无所谓。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为了一个好名声便让自己委屈求全。 商溯手指微松,长枪顺着他的掌心滑落,而被他挑在枪尖上的头盔,便落在他手里。 他拿着头盔,指腹摩挲着头盔上二龙戏珠的明珠。 珠子质地触手温润,光泽皎皎似月,明显不是市面上流动的明珠,而是世家大族们才会有的东西。 恩,敌将果然是楚王的人。 楚王贵族出身,麾下将领也多为世家子,的确能做出将这么好的明珠镶嵌在头盔上的事情。 商溯把头盔丢到身旁扈从怀里。 扈从会意,立刻抽出腰侧佩剑,去剜头盔上的明珠。 而另一个扈从,则奉上锦帕一方,仿佛被商溯拿在手里的头盔极脏,哪怕只是稍微碰了下,也会脏了商溯的手。 商溯接过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手。 虽未大吼大叫,当街强抢民女,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却将世家子弟的目中无人发挥得淋漓尽致。 “十万两黄金,十日之内送到。” 商溯身边的扈从恰时开口,“若是迟一日,便剁你一根指头,迟两日,便将你的整只手剁下来。” “???” 这厮真的是商溯?而商溯就是盛气凌人又刻薄的顾家三郎?! 相蕴和脑袋嗡嗡响。 分不清弱小可怜的商溯其实是拦路打劫的山贼给自己的冲击大,还是一贫如洗父母双亡的商溯是世家出身一身傲骨的顾家三郎给自己的冲击大。 两件事情凑在一起,不亚于烟花和着惊雷在祥云很脑海轰然炸起。 相蕴和被这种无比离谱又异常契合的事情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僵硬转过身,面无表情看向山贼偷偷顾三......不对,是山贼头头商溯。 此时的商溯正在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女人似的修长如玉,没有半分薄茧伤痕,是花了大把金银与时间才能养护出来的手。 而现在,他拿着锦帕,细致擦拭着,上面明明没有任何尘埃,他却擦得很认真,仿佛她的头盔有着剧毒,拿过她头盔的手要擦得一尘不染才不会让毒液沾染自己。 可问题是,她虽平民出身,但也向来喜洁,哪怕在行军之中,都分外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她的头盔不可能脏,更不可能被人如瘟疫般嫌弃。 “......” 确认过眼神,这是世家子的骄奢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