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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这个人类——她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被人鱼寄托了自己的希望——把她和一对绿眼睛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人类。” 在尾巴伸展开来后,人鱼的身长可以达到三米多,哪怕是在直立状态,尤忒弥也可以轻而易举俯视着身材相对来说很娇小的人类。从他的角度看去,他只能看到一片耀眼的金色发丝和浓密而纤长的睫毛。 “你拥有选择权。” 他说。 不管克莱尔拒绝与否,人鱼都不会为难她。他们经历过太多次失败,已经失去了迁怒的冲动。 尽管没有明说,但尤忒弥知道,这是人鱼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希望一如既往地弃他们而去,那新的信仰就会降临,借助尤忒弥这一桥梁,以更强势、更不容反抗的姿态牢牢地束缚着所有人鱼的躯体与灵魂,就连身为神眷者的刚多瓦尔也无可幸免,但这一切的发生,都不是出于双方的自主意愿。 不论是尤忒弥还是人鱼,他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于是,人鱼们把视线投向了异族人。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克莱尔没有直接给出自己的答案,做商人的都喜欢给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 “象征——人鱼需要的是你的象征意义。”尤忒弥淡淡地说,他的眼里好似有克莱尔的身影,又好像什么都没映出,“阴影、混沌、污染……这就是你的‘象征’。” 嗯……听上去都不太好听呢。 克莱尔可真没想到,难不成在这个智者的眼里,她就这么不是个好东西吗? 要说坏,她也没觉得自己坏到哪儿去,只有当她的名字出现在落败的仇人怨毒的咒骂里时,她才是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恶棍,心尖儿黑得透透的。 可是,如果你问问她的心腹和下属,又有谁会觉得她有不好的地方呢? 她美丽、宽容、善良,哪怕是面对着把一把匕首插进她胸口的叛徒——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至少在克莱尔看来是这样,那时候她才刚刚在黑市展露锋芒,老牌的黑市商人们像是被争抢了地盘的鬣狗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她都能笑眯眯地体谅他的过错,因为她一贯是个大方的人儿,至于之后他是被塞进罐头还是枪口里,那可就不关她的事儿啦。 倘若黑市里的良心按照一斤的标准来计算,克莱尔觉得自己还得赔进去不少,才能把数字拉到这么多。 尤忒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或者他知道,但他并不在意,就像他也不在意克莱尔是不是答应了要成为那个帮助人鱼的外力一样。 “这里是贝坦兰戈的神国,也是祂的神国中最靠近尘世的那一部分。” 贝坦兰戈就是沉沦之神,一些古籍里偶尔会提起祂的神名,大多是祂还身处于风暴与海洋之神神位时期的古籍。 尤忒弥缓缓游走向废墟深处,从背部蔓延至尾端的背鳍随之轻缓地摆动着。克莱尔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可以用“很近”来形容了,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宽大的尾鳍如何搅动着周围的水流。 这条鱼尾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鱼的(实际上,在她人生的前几十年见过的人鱼还没今天见得多,尽管大多数都只是匆匆一督)都要好看,不管是鳍、鳞片、还是线条的走向。 克莱尔相信,任何一个有资格出现在黑市拍卖会贵宾席上的人都无法忍得住对它的追求的,他们只会用最狂热的情绪和最多的金钱来争夺这条鱼尾的所有权。 不过做商人的基本就是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在黑市做商人尤其如此,她明智地按捺下不该有的念头,顺从地跟上尤忒弥的步伐。 “贝坦兰戈曾是神明中最暴虐无常的一个,祂长久地执掌风暴与海洋的权柄,已经被深深地侵蚀了。” 尤忒弥估计是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开始介绍起沉沦之神贝坦兰戈。 他描述的东西都比较表面,没有触及某些隐秘,只有偶尔的用词显得比较特殊,但配合着作为背景板的沉沦之神神国废墟,那些众所周知的神话知识又多出了些别的韵味。 “‘侵蚀’?”克莱尔重复了一遍。 这个词……她下意识地就想起尤忒弥刚刚提及的“象征”。 ——她是一个象征。 听起来玄而又玄,像是教会的某些神棍喜欢的用词。 “因为祂们的力量都并非来自己身,而是源于起源石板。”尤忒弥的嗓音淡漠,很好听,但也着实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会反噬。” 克莱尔对这个说法没什么质疑,反正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遥远到不能再遥远的传说,她又不是光辉之神或是其他什么神明的信徒,没有争执的必要。 传说里,神明的起源不是什么命运的尽头、时间的尽头,而是一块石板。 那块石板据说是由一个比众神更古老的存在遗留,上面记载了成神的奥秘。众神瓜分了石板上的权柄,拥有了神位,又在信徒们的日夜祈祷里获得了神职,最后,祂们的神名也在万人传颂中成为一个个至高无上、不可直说的神圣存在。 这块石板因此被称为“起源石板”,象征众神的起源。 当然了,也有很多顽固的信徒并不认可这样的传说,认为它有损神明的威严,因为不少不信神的家伙还会把这个传说当成攻讦教会的武器,把众神形容为“剽窃权柄的小偷”,试图从起源上就证明他们信仰的神的出身是不正当也不光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