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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回过神来,松了顾川,打开他的背包,说:“麻烦稍等一会儿,我最后清点一下东西。” 男人说:“没问题,等你好了,请告诉司机,我们的车子会在后头跟上。” 苏童说:“谢谢。” 一生只会来一次的地方,不能再落下什么。包里东西俱在,顾川带来的各式用品,卫星电话,她的相机,还有枪。 苏童隐约觉得好像还有什么没顾及到,但一时半会怎么也想不出来。司机提醒“该走了”的时候,她慢慢点头,道:“咱们走吧,麻烦请将车子开稳一点,他的伤情仍旧不容乐观。” 司机说:“我一定尽量。” 直到车子平稳开出去一两个小时,苏童倚着椅背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前排阿勒夫问:“你这车上的时间准吗,现在已经几点了?” 司机一伸手臂,露出手腕的一块腕表,说:“差不多,马上要到六点了。” “还有多久能到市里?” “只有不到一半的路程。” 苏童重又靠回椅背,把眼睛闭上,不多会儿突然再挺直了腰杆,想起什么似的去翻顾川的口袋。 除了沉在袋低的糖果,便什么也没有,衣服口袋里没有,裤子口袋里也没有—— 她分明记得早上他看过手表后,将之又装了起来。 等将糖果全捧出来,仔仔细细翻找过一遍,她终于确信那块积家的手表不见了。 只是什么时候,在哪丢的? 一个闪念,她忽然想到逃跑时,曾在阿勒夫的车上掏过他的袋子找钱包,一定是那个时候遗失的! 苏童连忙凑到前排,说:“对不起,请停车,我有东西忘带了,我们需要立刻回去!” 司机没立刻执行,只是放慢了速度,问:“是什么,如果不重要的话——” “非常重要。”苏童拍着他座椅,说:“请立刻停下来,我们要开回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忘带了。” 苏童话语坚持,司机不情愿地将车停下,后头跟着的一辆也缓缓靠边停了,下来的还是那位长官,质问车里的人发生了什么情况。 苏童将门开下来,对这人说:“对不起,我把一块表丢在那边了,我们需要立刻调头回头回去取。” 长官很不高兴:“女士,我们的行程已经过半,现在再往回开的话,浪费时间不说,路上还有可能遇见危险。” 苏童道:“可那是一块很珍贵的表,我的上司把它视为生命。” 长官摇头:“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你在拿大家的安全冒险,你的上司还需要紧急的治疗,他醒来后知道实情,一定不会怪你的。” 苏童回头看向车里的男人,是啊,不能耽误他的治疗,转而一想,说:“那请麻烦给我一辆车,我可以自己开回去找。” 阿勒夫从车上冲下来,一把拽过苏童的胳膊,说:“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回去!” 苏童将他一把甩开,说:“你别管我。” 阿勒夫急得额头冒汗,从口袋里掏出苏童之前给他的钱包,放回她手里,说:“你没有弄丢表,是顾,顾将那块表当了。” 苏童木愣愣地说:“不可能。” 他愿意十几年如一日的带着一块走时不准的表,也愿意在枪林弹雨中折返一个来回只为找到它,怎么可能去当了? 阿勒夫说:“是真的,你们已经没有钱了,为了修好那辆车,他只能去当东西。你们的背包我看过,除了那架相机还有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吗?他不肯卖那相机,那你说他还能卖什么?” 车上忽然有个声音在喊苏童。 苏童一怔,随即爬进车里去看顾川。他半睁着眼,自这夜里静静看向她,苏童蹲在他身边,说:“顾川,你醒了。” 顾川朝她一眨眼。 苏童去握他的手,问:“顾川,那块表没了,你是不是把它……给当了?” 顾川虚弱地笑了一笑,说:“苏童,走吧。” 苏童伏到他身上,与他脸贴着脸,说不上心里是酸是苦,又或是庆幸:“……你干嘛把那块表给当了呢。” ☆、Chapter 67 医院里仍旧人满为患。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否极泰来。苏童这些天来运气差到了极点,到过一个峰值后猛坠下来,便开始一路平坦地走起下坡路来了。 风雨飘摇的异国医院里新来了一批无国界医生的志愿者,其中又恰好有个来自中国的。 同胞异国相见,尽管非亲非故,仍旧分外亲切。医生见苏童有持枪的专人护送,身上却是又脏又乱,很是诧异,问:“你不会就是那个被掳走的记者吧,叫……苏童?” 苏童连连点头,说:“是我。” “你被救出来了?” “一言难尽。” 苏童当即将顾川的情况告诉给他,请他多加关心,帮忙将顾川治好。 医生临危受命,一点不嫌麻烦,说:“刚刚看到他脸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顾记者,事情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准备一下就去手术室盯着。” 苏童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神经一旦松弛,就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苏童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像踩着云朵,身子一歪几乎摔倒。 一边的阿勒夫赶忙上来搀扶,被她手臂一挥推开了,还是那医生扶着她站去墙角靠着,好心劝道:“不然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几天日子不好过,我看你身体状态很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