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毫厘
在中考成绩公布的这个夜里，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真正决定能否读心仪高中，还得看第二天统一在媒体上公布的各大高中划定的录取线。 不管明天等待我的是喜是悲，这个成绩已经足以让我自豪，但这一切都是陈冰带来的，如果陈冰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开心起来？ 我躺在那里，又拨了陈冰家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到现在，我已经接受了陈冰离开的状态，心里说不出是悲是喜，躺了一会儿，又找出来我的准考证。早在中考前那一天，我把陈冰的准考证和身份证号都记在了我的准考证背面。 这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再次拨打查分热线，很容易便接通了，我输入陈冰的准考证号，查到了她的成绩，总分579分。 579分！说起来只比我的分数高六十多分，但要知道，总分只有六百分，也就是说，陈冰所有的科目加起来只损失了21分，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成绩。 我心里隐隐期盼着，陈冰的目标是全市第一名，她能做到吗？ 在我眼里，陈冰安静，不爱出风头，但毫无疑问，无论跟任何人比，她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也只有她才配得上做中考状元。 若是上天眷顾，明天中考分数线出来之后，我顺利考上一中，而陈冰也顺利成为中考状元，那将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即便假期里见不到陈冰，但未来在一中的校园里再次相逢之时，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美好？ 还有，虽然无法联系到陈冰，但她也知道我的准考证号，今天，她查完了成绩之后，想必也会查到我的成绩，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我俩无法直接交流，但我相信，在同一片星空下，一定有两颗同时思念惦记着对方的心。 我没去过一中，但听人说过，一中校园里有很多香樟树，每年初夏，黄绿色的小花星星点点，伴随着那清香气息，让整个校园都变得生动起来。我相信，不久后，一中的香樟树下，我和陈冰一定会在那里相见，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不需要一句话解释，只要一个眼神，便彼此相知。 我心里带着期盼与希望，在这个本应难以成眠的夜里，安然睡去。 历年的分数线消息，以及中考状元等信息，都是从报纸上最先公布出来的，每年的中考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报纸的销量都会创下一年印刷的巅峰。 我家里本来订的就有报纸，一般在早上七点左右就能送到，倒是不用早早出去排队再抢购。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我就自然醒来，根本没有睡醒之后的惺忪，脑子一下就十分清醒，从床上爬了起来。等拿着手机看了时间之后，才xiele口气，时间还太早，报纸还没送到。 我躺下来准备再睡一会儿，但心里装着事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就在我辗转反侧时候，忽然听到客厅里有走动的声音，心里一惊，旋即才意识到，应该是我爸，他肯定跟我一样，早早醒来就睡不着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爸根本不关心我的生活，只会沉闷消极的对待生活，只会抱怨责骂我的学习成绩，但这些天的事情，我逐渐明白了，为人父母，哪有不关心子女的？尤其是老李那件事，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爸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但我知道，我爸一定是暗地里关心着我身边发生的一切。 到六点半的时候，门外传来有人窸窸窣窣往报箱里塞东西的声音，我连忙从床上跳起来的时候，已经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等我套上衣服走到客厅，我爸已经拿着报纸回来了。 客厅里的光线很充足，我爸一边走一边展开报纸，在他还没把报纸完全展开的时候，我已经看见封面上右侧竖着并排写着几个数字——“509分，472分，465分。” 尽管我没有看到左侧的字样，但心里依旧咯噔一声，隐约猜到了，这肯定是一二三中的录取分数线，而作为市里最好的中学，一中的分数线自然是最高的那个，509分…… 我的总分是507。 我呆呆的停住了脚步，看着我爸一边走一边摊开报纸，原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眉头微皱了一下，然后又展开了。他把报纸递给我，开口说道，“比一中的录取线低了两分，不过超了二中很多，二中又离家近，你之前填志愿的时候，应该填的也是二中吧？” 我接过报纸，没回答我爸的话，而是仔细盯着那硕大的“一中录取分数线509分”字样，心里泛出来一阵苦涩，经过了那么多的努力，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最终的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了。 我爸似乎看到了我神情不对，又问了一句，“难道填的是一中？”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填一中也没关系，以你的成绩，二中一定会优先录取的。你也不要灰心，二中的教学质量不比一中差，而且离家近，应该更适合你。” 我爸的声音少见的很柔和，而且还用的是安慰的语气，这在他身上，几乎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但此时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万念俱灰。 陈冰的消失不见让我很受伤，但心里依然保存着希望的火种，只要我能读一中，将来跟陈冰在一个学校，那我们的未来就有无限的可能，短暂的离别并不会改变什么。 但现在，我没考上一中…… 我家在市区北边，而一中在市区南边，每次打车往市中心去都需要将近半个小时，而往一中去只会更远。若是将来分处两个学校，陈冰……她还会是我的吗？ 她那么优秀，那么的惹人注目，兼具美貌与智慧，不管在哪里出现，都会是人群之中的最亮点，没有男生能抵挡她的魅力。在初中校园里，或许并没有出现一个足以优秀打动陈冰的男生，所以让我捡了大便宜，但将来呢？人才济济的一中，云集着全市最优秀的同龄人，那些人里面，肯定会有远比我优秀的多的男生，到那时，陈冰还会像在初中时候一样，对所有人都无暇一顾吗？ 我身上满是浓郁的悲伤气息，我爸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自己出门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翻了翻报纸，头条下面写有今年中考状元的名字，那两个字正是我魂牵梦萦的那个名字……陈冰，优秀的过分的陈冰…… 昨天夜晚，我有两个心愿，一个成真，一个落空。 这个时候，我很想洒脱的笑笑，自己转身离去，在暗地里，看着那个魂牵梦萦的人越来越璀璨，成为一个传奇。 或许这才是一个更美的故事，但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那种洒脱，我是个庸俗的人，我不要美好的故事，我只要陈冰，那个只属于我的陈冰。 有人说，一切都将不可避免的走向庸俗。曾经我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我只想用一切去换取一个庸俗的结局。 在这个清晨，我瘫倒在沙发上，脸上没有落寞的眼泪，心里却有死寂的伤悲。 是的，死寂。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她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我不知道陈冰中考后为何离去，就像我不知道，这竟是我俩之间的结局。 结局……这真的是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