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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梓童皱眉,盯着那半隐半露的月亮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同时她也听了半天,除了风声雨声铜铃声,便只有檐角滴下的水滴,敲在那青瓦上,化为一个个清脆的音符。 她无奈的将视线落回到李玄愆身上,一副不能参透其中玄机的惭愧样,却是不敢打扰他。 因为这会儿李玄愆正阖着双眼,微抬着下巴好似在聆听什么。 等了一会儿,他终于睁眼,并看向她。他唇畔淡出一抹笑意,在这样凄冷的夜晚,竟也能令人感觉到片刻的温暖。 “适才,我母后在与我说话。”他噙着笑意,淡然道。 温梓童先是微怔,既而下意识的追问了句:“说了什么?” 李玄愆不答,只看着她缓缓笑开,明媚的样子似能照亮整个雨夜。温梓童这才恍然意识到,这话岂是她当前的身份能问的?立马收起好奇,颔首赔礼:“臣女僭越了。” 这话才说完,跟着便是一声:“阿嚏!”她旋即捂上口鼻,只觉自己又失礼无状了,连忙再赔礼。 李玄愆却丝毫没有怪责之意,反倒有些担心,抬手便去解自己的外衫衣扣。 这可把温梓童吓到了,她惶恐的圆瞪起眼睛:“殿下……您……您这是要干麻?” “你披上我的袍服!”说罢,李玄愆已将外衫褪下,递给温梓童,自己只着一身素白中衣。 温梓童自是不敢真的接受,柳眉紧拧着,嘴唇抖颤:“殿下您……这万万使不得!” 她嘴上拒绝着,手也去将那衣衫接过,展开,重新帮李玄愆披到肩上。眼中却是不自觉的就浮起一层水雾。 李玄愆任她帮自己穿衣,只深深凝着她的脸,却无半点要阻止她的意思。方才是他想简单了,她冷,他便急着去脱衣给她。可若只是件披风斗篷的还好,一件袍衫给她,她的名声便要毁了。 虽然他打从回到这世上睁眼的那刻,就迫不急待想将她迎娶入宫。可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今日堪堪认识的陌生人,他理应再耐着性子多等些时间,容她慢慢了解他,接纳他。 能被她亲手伺候穿衣,已是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奢欲。 待衣扣重新系好,李玄愆偃意的笑笑,随后道:“回去吧。” 他不知是否该后悔今晚的任诞,带她来这塔顶,害她受了凉。可偏偏他却自私的为那点儿犒享沾沾自喜。被她亲手伺候过穿衣,这件袍服他都有些舍不得再脱了呢。 一听李玄愆终于要回去了,温梓童如临大赦,点头如捣蒜。麻溜的就下了塔顶阁间,回到顶层。 落地后,她有眼力见儿的上手帮李玄愆弹了弹袍摆上的蹭灰,然后请示道:“殿下,臣女看着外面的雨势已有些要收的意思,不如臣女先行回去知会内官,让他们来此处接您?” 李玄愆不用瞥窗子,都知道她在撒谎。窗外雨声潺潺,哪里有半分收小?她不过是不想同他继续共处一室罢了。 他眯了眯眼,心想八成是先前脱衣的举动惊到了她。 温梓童微低着头,静静等待李玄愆的答复。 虽说她只是平阳侯之女,本就不该与一位皇子四目直对。可她觉得若眼前人换成李桓,她是完全有勇气正眼与他相对的。可不知为何面对李玄愆,她明明想多看几眼,却就是不敢抬头。 他的目光凌厉又热烈,仿佛视线一但被他捕捉,她便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就连她重生一回的事,也要悉数xiele底。 正两相僵持之际,隐隐绰绰传来一位中官尖细略夹沙哑的声音:“殿下?殿下?” 声音是从塔外传来,想来中官们已找遍了整座瞻月宫,才又回到了这里碰运气。宝塔他们进不了,只能在塔下大声唤喊,嗓子都哑了,也不知这是一路喊了多久。 温梓童眼中一亮,抬起头来想提醒李玄愆:“殿下,外面……” 谁知她才开口,便听到李玄愆的声音高高的将她压过,洪亮高亢:“在这儿!”他明明是喊给外面中官听的,可幽黑的双眸却直直盯死了温梓童脸上,且还似带了两分怒意。 李玄愆心里的确是有些不爽快,虽说他不想逼她太紧,可她先前听到有人找来时,那眼中瞬时闪过的精光骗不得人。她就是急着离开,就是对他如此的不耐烦,可算是等来了救兵,能开释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强霸着她不让她走。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李玄愆便拂袖下了塔楼。 温梓童隐约感受到他的不爽,却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开罪了他,只乖乖跟在后面随他下了塔。 十几个中官撑着油纸伞恭候在塔外,李玄愆一迈出塔门,便被左右两个中官撑着伞护住。另有一名中官躬身,双手将一把油纸伞递给温梓童。 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自家殿下似中意之人,他们即便身为阉人也不敢冒然为她撑伞冒犯。 温梓童接过伞,远远跟在一行人后面,待到分岔路口,她想与李玄愆道句别,却见他矫首阔步,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她便依礼朝着他后身颔首,恭送,待他走远了,她才提步往另一边的配殿走去。 李玄愆蓦然驻了步子,缓缓转过身看。只见那纤弱的妍影已离开自己数十步,很快便没入雨幕中,再也找寻不见。 他不禁问自己,刚刚内心涌出的不爽快,真的就只是因着那点儿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