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离婚后 第12节

    裴秀带着大壮在松北市的市区转悠，她对因为多了一根自制的牵引绳似乎有些不满的大壮说：“大壮，我知道你喜欢自由，不想被束缚，但是城里人太多，而且有些人怕狗，给你栓绳，其实也是对你的保护啦。走吧，你想逛哪里就去逛哪里。”

    大壮的身体果然很结实，一个月的时间基本已经恢复好。裴秀带它进城的目的就是找它的主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秀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大壮原来的主人对它不仅是精心照顾还精益培养，所以大壮很聪明懂事知道怎么保护家人。裴秀不由自主地带入到自己是原主人的角色，倘若她丢了大壮，得多难过啊？就像她原来的世界那样，很多被拐卖的孩子，多年后被亲生父母找到，买家还理直气壮地以“多年的养育之恩”来要挟孩子。

    她不要做可恶的“买家”。

    她觉得大壮多半是城里的狗子，如果松北市是它之前生活的城市，它肯定知道家在哪里。

    陈誉突然出现在松北市，让耿小磊有些意外。

    “我正准备去下面的落夕镇一趟呢，昨天无意中听路过落夕码头的人说，看到一个女孩经常带着条大狗在河边遛弯，我觉得没准就是飞虎。”耿小磊说道。

    陈誉却没有半点惊喜，“飞虎不会跟别人遛弯，它的身体要是好的，肯定会回来找我。”

    耿小磊说：“万一飞虎是被其他的母狗迷惑了不肯回家呢？”

    陈誉“呵”了一声，“飞虎不是你。”

    耿小磊有些不服气地说：“我那时候是年少不懂事……不过我觉得有一线的希望，还是去趟落夕镇吧？”

    落夕镇，这个地名在一个月前对于陈誉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最近一个月倒是屡次听人提到。

    首先是飞虎出事后，有人指着雾气笼罩下美轮美奂的古镇说——那就是落夕镇，据说封建科举时期出过状元。陈誉远远地看着，总感觉画面有些熟悉。

    离开松北市回到省城后，陈誉再次听到落夕镇的名字，是大院那边有交集的穆家有长辈过生日，给他家发了请帖。陈母问他要不要去，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刚回家的陈父说：“陈誉，你是不是跟穆家的小舅子有什么过节啊？我怎么听说他前一阵出车祸，是你害的？”

    陈誉淡淡道：“他怎么没报警啊？我乐意配合办案。”

    陈母有些无奈，似乎又想起些什么，有些感伤地说：“说起来，穆家那个小姑娘也有二十岁了吧？现在应该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第一次看到那丫头，她刚出生两天，身上的褶皱都没了，粉雕玉琢的娃娃，当时我就说她长大后是个美人胚子。对了，陈誉你记得那个meimei吧？”

    陈誉摇头，他一点也不想跟穆家有牵扯。

    陈母继续说：“你不记得那个meimei，肯定记得她mama。你小时候吵着要画画，临摹的就是她mama画的一副古镇小桥流水的画。”

    陈父点头，“对，那幅画还在咱家的仓库里收藏呢，叫啥来着……对，叫落夕镇！”

    父母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就变成让陈誉有空的时候去趟落夕镇，打听一下裴阿姨的老家是不是落夕镇，听说当年裴阿姨带着女儿回了老家。

    改革开放十年，很多政策都在改变，或许当年为了丈夫的前程离婚的裴也宁女士，现在需要帮助呢？当年多有才华的女性，过得怎么样了？

    陈誉果断拒绝去穆家参加穆亚川岳父的生日，记忆中那个温柔的阿姨，让他最终同意来松北市落夕镇看看。

    第16章

    大壮之前和陈誉在松北市其实就住了两天，裴秀带着它在城里转悠，同时也在观察它的反应，但是溜达了好半天，都没看到它对市区表现出熟悉的样子。

    松北市毗邻改革开放之后就迅速腾飞的直辖市，经济也得到很大的发展，城市比之前扩大了一倍。即便如此，一个小时也能逛完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大壮突然停下来，趴在地上，像极了后来购物商场里陪女伴逛街的男人。累了，你随便逛吧。

    裴秀连忙蹲下来，撸大壮，“怎么啦？是不是累啦？要不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大壮把头埋得更低。

    裴秀担忧，“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不好吧？大壮，快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大壮虽然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过却摇摇尾巴，似乎是在告诉裴秀它没事儿。

    裴秀又心疼又自责，“我还以为你已经全好了呢，走，我们回家。”

    言罢，裴秀就要把大壮抱起来。

    大壮像是提前预料到裴秀的意图，动作麻溜地站起来，往后退到一根柱子下面。

    裴秀的注意力都在大壮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柱子后面有两个相貌卓越、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很高的年轻男子。穿军装的人有些抱歉地对同伴说：“陈誉，真的很抱歉，我也没想到领导突然需要用车。”

    先前，陈誉说松北市到落夕镇就十几公里，让耿小磊去弄辆自行车，他自己去一趟落夕镇就行。但是因为威震天的事，再加上耿小磊并不知道陈誉此行其实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执意要开单位正好空着的车送陈誉去落夕镇，这样他也能减轻一些愧疚。

    然而车刚开出一条街，就被一辆摩托车追上，单位有突发任务需要用车。

    陈誉直接打断耿小磊滔滔不绝的愧疚，直接问：“你的自行车在哪里？”

    十字路口不远处，就是耿小磊的住处，耿妈生怕儿子在部队吃苦受罪，正好搬迁到外地的亲戚在他单位附近有套祖宅，就让他平时不需要值班的时候，在这边改善生活。

    耿小磊的自行车就放在院子里，陈誉推出门就迅速骑车往落夕镇的方向去。耿小磊追，“等会儿我呀，我去跟邻居借辆车。”

    “我自己去！你回单位忙去吧！”陈誉大长腿一蹬，很快就没了人影。

    耿小磊跑着追了几步，意识到陈誉确实不需要他，而单位突然来任务，他确实应该先回单位。

    陈誉和耿小磊远离十字路口后，大壮站了起来，绕着焦急又自责的裴秀转了一圈。

    裴秀喜笑颜开，“大壮，你没事啦？”原来狗子和人一样，也会偶尔耍耍小脾气呀。

    要是人类和狗类的语言相通，裴秀听到大壮的吐槽，表情一定会一言难尽。大壮朝陈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心虚。因为它刚才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人类对狗类的赞扬——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

    隔着几十米，大壮不仅闻到原主人熟悉的气息，也听到他的声音。它本该开心地冲上前，和他团聚。但是它却没有，它选择躲在柱子后面。哼，它才不是背叛原主人，还不是因为身边这个女孩太不让它省心。身为一只道德感很高的狗，除了帮助警方抓走私文物的犯罪分子，它也爱护弱小。瞧瞧眼前这丫头，天天一副傻乐的样子，其实它能感觉到她非常孤独。

    再看她周围，不怀好意的人很多。

    虽然它不懂人类语言中的“离婚”“二手货”是什么意思，但是它知道不少不怀好意的人，徘徊在那丫头家附近。昨天晚上她熟睡的时候，它就吓跑了两个想翻墙而入的坏人。他们还说，改明儿用耗子药来药死它，再实施下一步计划。

    呵，愚蠢的人类，是在看不起谁？它会吃耗子药？

    总而言之，看在那丫头是它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它总不能看着她日子过得太艰难吧。

    当然，它心里也特别舍不得原来的主人。好难过……

    “好啦，知道你不爱逛街。那我们去慧琴姐家玩玩吧，顺便蹭顿饭。”

    呵，自以为是的丫头！

    高灵再次来到通往落夕镇的必经之路。已经是九月下旬，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和高兵都顺利入学，不像现在这样只有高兵继续上学。但是她一点也不着急，心里还盘算着等到她想等的人，就能去省城，这样一来，还能比前世早几年去省城。

    再看高兵现在每天放学还跟她炫耀——他能上学，她辍学。

    可笑至极！

    就在高灵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定眼一看，瞬间心花怒放。

    陈誉骑车很快，特别是这段路上行人很少的地方，没曾想在下坡最急的路段，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眼看就要撞上对方，陈誉将车把手一拐，连车带人，几乎要栽进旁边的河里。

    “啊！当心！”

    即便是十分危急的时刻，陈誉依然能听得出来身后这个女声有些造作，真烦！

    高灵看着年轻男子的背影，抑制不住激动——一会他掉进河里，她第一时间去把他拉上来，再带他回家，换上大哥之前从省城带回来的衣服……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的自行车在河边弯弯扭扭了十几秒钟，却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栽进河里，而是像高空骑自行车的杂技演员一般，有惊无险，顺利回到大路上。

    对方明显是要加速往镇子里去，高灵飞快地冲上去。

    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话，会觉得眼前的画面非常滑稽可笑——高灵像是图谋打劫的罪犯，追赶着目标。奈何目标非常强大，轻而易举就拉开两人的距离。

    身后矫揉造作的声音让陈誉心里非常烦躁，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

    关于那位温柔的裴阿姨，其实陈誉知道的比他的父母还多。父母以为裴阿姨母女俩有可能在落夕镇，其实裴阿姨早就不知所踪，她的女儿也被前夫和后来的妻子一家人“妥善”安排，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小时候的陈誉，没有同龄人那些爱好，为了不让父母有“我家孩子是不是有问题”的误解，他会和大院的小伙们一起出门，只是玩耍的时候，他会选择最省心省力、最不被打扰的方式。

    有一次，陈誉实在懒得浪费时间，直接把游戏改成捉迷藏，然后跑到大院一处因为设计原因需要暂停施工的僻静角落的一棵大树上，靠在三米高的大树杈上翻看一本父母都不让他看的闲书。结果书没看几页，倒是看到一处好戏。

    陈誉看到裴阿姨前夫穆亚川的嫂子和现任妻子孙明月鬼鬼祟祟地商量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通过他们的对话，陈誉知道不少大人都不知道的事实。

    裴阿姨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她并不是不可理喻不知好歹，践踏丈夫的好意，执意离婚，让丈夫限于不义的境地。离婚后，还趁家里人不注意，留下一封伤人的信，把女儿抱走，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都不是事实！

    事实的真相是，裴阿姨被穆家人和孙明月设计赶走，孙明月上位。裴阿姨的女儿也被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知道丢在哪个乡下。

    小陈誉曾经试图跟家里大人说明真相，奈何人小言轻，再加上当时的社会环境，小小年纪的陈誉也觉得裴阿姨留在那种环境中，轻则被剃“阴阳头”，重则丧命。不如消失不见，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陈誉渐渐长大，穆亚川的新家庭看起来也非常幸福美满，虽然住在一个大院，他就是不待见那家人。特别是穆亚川的小舅子孙明远，又贱又蠢又自以为是。对方比他大十几岁，这些年也一直努力融进他们大院的圈子，前几年捣腾港货手里有点钱后更是蠢而不自知。

    追在他自行车后面这位……跟孙明远还真是相似！

    陈誉使用了点小技巧，追他的人因为只注意他没注意路况，一下子掉进路边的泥坑里。

    看了一眼惨叫一声的人，感觉她没生命危险后，陈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落夕镇，随即掉头回市里。

    裴秀带着大壮在许慧琴家混了一顿饭，拒绝她介绍的糊火柴盒的兼职工作后，就跟大壮一起回落夕镇。

    快到镇上的时候，裴秀还察觉到大壮有些异样，它用灵敏的鼻子在嗅着什么似的。难道闻到它主人的气息啦？

    裴秀正想告诉大壮，它可以随时回到它“亲生”主人身边，她这个“养母”会祝福。结果大壮突然又像啥事没发生似的，摇着尾巴跟她往家的方向走，俨然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

    感觉又出错啦？或者说习惯性脑补的职业病又犯啦？

    好吧，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以后就是一人一狗的幸福又平静的生活啦。

    然而还没回到家，就看到李老师非常激动地朝她跑过来。

    “裴秀！大事！大事情！”

    第17章

    大事？除了生死,对于她裴秀来说，有什么能称之为大事？

    裴秀疑惑地看着由远及近的李老师，并没有察觉一个提着木棍的人正靠近她，直到大壮将对方扑倒。

    李老师和裴秀一样,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拿着木棍的高灵。浑身泥浆、手持凶器、目光凶狠的高灵,被大壮扑倒后,整个人看起来像电影里的丧尸。恶心又让人匪夷所思。

    “高灵,你这是怎么回事？做人不能太过分了！裴秀现在和你们高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能持械伤人呢？”李老师率先认出满脸泥巴的高灵。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壮的牙齿,高灵不敢再有动作，却也不妨碍她用嘴喷粪。

    “一个黑五类老不死，也配跟我说教！”

    “裴秀，有本事让你的狗滚，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

    裴秀拉住想继续站在教育工作者角度试图挽救高灵的李老师,“李老师，您的好意最终都会被辜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在高灵眼里，只有我们死,她才满意。”

    李老师一怔。

    高灵咬牙切齿,“是！你们本来就该死！活着不仅浪费粮食，还妨碍别人的前途！你们为什么不去死！”

    唯物主义者看到此时的高灵,都难免会想到她是不是恶鬼附身,十几岁的女孩眼神里的恶意堪比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