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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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怀疑,又被平阳公主后一句震惊到。 “……就先住在这里,只是无亲无故的留你不好,便先沿着旧日的习惯罢。”平阳公主说完重重合上了茶盏,伴随着这清脆的碰撞声,她沉声问,“你可听懂了?” 李轻婵只听懂了前半句,急急摆手,笨拙地拒绝:“不用不用,民女有住处,病、病也快好了,只想求公主放了……” 她话没说完,平阳公主已嘲讽一笑。 欣姑姑忙低声道:“昨夜奴婢带人去请小姐时,那些仆从当小姐是得罪了人,还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将所有过错尽数推到小姐身上。这种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 李轻婵脸轰的烧了起来,窘迫得无地自容。 与继母的龌蹉已让她十分难堪,下人们的这种行径更是让她面上无光,尤其这事被当着钟慕期的面说出来。 她可还记得目睹了钟慕期杀人的事,让他知道自己无依无靠,那对自己下杀手不是更没顾虑了吗? “倒也有几个衷心的,但真遇上事一点儿用都没有。小姐能平安到京城,都得感激陛下贤明和这太平盛世,才没让你遇见歹人。” 欣姑姑见李轻婵狼狈地红了眼眶,转头看向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想着李铭致,面露鄙夷,心烦地闭了眼。 欣姑姑又去看钟慕期,见他神色淡然,不露辞色,便顺着平阳公主方才的话道:“你父亲舅舅虽是朝中官员,但外地官员在京中着实算不得什么……再怎么说你幼时也曾唤过公主一声姨母,如今若是出了事,那落的可是公主府的脸面。” 李轻婵羞窘惊惧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她听懂了,平阳公主说愿意帮她寻医治病,不是念着与冯娴的情谊,而是不想她在外面给公主府丢人。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平阳公主既与冯娴没了情谊,断不会为自己做主,那被逼着嫁荀翰的事就无须说了。何必惹人笑话。 李轻婵胡乱想着,苦闷如潮水将她淹没,眼泪没能憋住,啪嗒两声落在裙上。 怕人看见,她忙抬着手背抹了把眼睛,又用掌心将裙上泪渍压住,自欺欺人地假装没哭过。 可偏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李轻婵察觉到了,潜意识地迎面看去,骤然间与钟慕期视线相撞,也再次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抓痕。 李轻婵呼吸瞬间错乱,慌张撇开脸,见平阳公主正低头欣赏指甲上的蔻丹,欣姑姑躬身给她添茶水,而其余侍女静静立着,仿佛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唯有钟慕期的视线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李轻婵如芒刺背,眼泪不流了,屈辱感也被压下。既然平阳公主不肯放她离开,那只能先保全性命再说。 她强自镇定,微微吸了下鼻子,努力忽视压在身上的目光,起了身。 起身动作太急,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急忙扶住了桌角,待眩晕感过去,迈着小步急急走近平阳公主。 李轻婵顶着脸上的烧灼感,福身做礼,垂下脑袋带着鼻音喊了一声“姨母”。 就厚着脸皮认平阳公主做姨母好了,这样一来也算是跟世子沾亲带故,他总不至于连自家人都杀吧? 平阳公主未应声,李轻婵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又靠近她一小步,壮着胆子去抓她染了蔻丹的指尖。 她不敢看平阳公主,只是两手捧着对方的手晃了晃,嗡声道:“多谢姨母照拂。” 平阳公主眼眶一热,正要开口,忽觉手上黏黏的,低头一看,瞬间黑了脸,“手上沾了东西不知道擦擦吗?” 被这么说了,李轻婵才想起自己手还脏着,忙不迭地要把手收回,没能抽动。 平阳公主接了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抓着她的手粗鲁地擦着,口中嫌弃道:“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要是在外面这样给我丢人,看我不把你赶出去!” 李轻婵脸上直冒热气,羞愧又不自在。 好不容易被平阳公主放开了手,又被推到了钟慕期跟前,“这是你子晏表哥,小时候……算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李轻婵立在钟慕期跟前,心口咚咚直跳,脑子里闪过客栈的尸体、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感,还有先前被拉扯衣襟的慌乱。 她十指紧紧纠着,关节泛了白,原地酝酿了会儿,福身,颤声道:“阿婵见、见过表哥。” 钟慕期盯着她垂下的卷睫和被咬得泛了白的唇,等李轻婵快站不住的时候,才平淡无波地问:“为什么把玉佩藏在衣襟里?” 李轻婵愣了一下,平阳公主也好奇看过来。 那紫玉再珍贵也不过是个饰物,当初平阳公主将东西送出,就是要让冯娴佩戴在外面,省得不长眼的再找她的茬。 “……怕弄丢了……我娘留下的,不能丢。” 李轻婵细声说完,脑内忽灵光一闪,只是不等她捕捉到,又听钟慕期问:“为什么不大声哭?” 李轻婵脸腾地又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没、没哭,我从来、不哭。” 钟慕期没说话了。 趁着气氛好,欣姑姑说了些好听的话,又着人安排晚膳。 用罢晚膳,平阳公主将那枚玉佩还给了李轻婵,玉佩已重新配了挂穗,垂着红色宝珠和金线流苏。 她道:“就佩在腰上,丢不了!” 侍女依言将玉佩挂在李轻婵身上,李轻婵右手微微张着方便侍女动作,恰好就举在衣襟旁,先前一闪而过的灵光再次映入脑海,李轻婵惊悟:原来他先前是想看我衣襟里藏着的玉佩! 难怪后来什么事都没有…… 李轻婵终于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钟慕期,心里松了一些,还有几分歉疚,偷偷朝他看了过去。 许是因为在府中的缘故,他穿的不如今日初见那般冷硬利落,而是一身银灰色的流云广袖衣衫,袖口以及腰间束着的是深一些的墨色,腰身修长,肩膀却很宽。 而厅内明亮的烛火中带着微微的熏黄,将他硬挺的五官也照得柔和了些。 李轻婵这么看着,忽然觉得,也许他杀的是坏人呢? 她不确定,但至少钟慕期不是荀翰那种□□熏心的无耻小人,而自己现在又是他表妹,他应当不会再对自己动手吧? 就这么盯了一小下,钟慕期忽地毫无征兆地看了过来,李轻婵急忙转头。 她慌张躲避着,听见平阳公主叮嘱道:“再怎么厌恶钟平涟也不能杀了他,毕竟是你堂兄,死在你手上不好看。真不想他活了,先放出去,再暗中动手。” 钟慕期淡淡“嗯”了一声。 李轻婵身子猛地一僵,眼前阵阵发黑。 堂兄都能杀……那她这便宜表妹又算得了什么! 第9章 荷包 回屋前,李轻婵小心翼翼地问平阳公主讨要秋云,刚开口,平阳公主的脸就冷了下来,拨了两个侍女给她,说秋云要过几日才能回去。 李轻婵问缘故,平阳公主没答,直接让人将她送回了听月斋。 洗漱后,房门关上,李轻婵一张小脸就耷拉了下来。她踢掉脚上鞋子,软绵绵地伏在锦被上,枕着手臂不动了。 这么静静地躺了会儿,忽然小声嘟囔一句,“怎么感觉怪怪的?” 是的,哪里都怪,自打入了京,不管是见到的人还是遇到的事,都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似乎什么都不顺心,又似乎什么都在往原定的方向发展。 李轻婵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哪里不对,事情还没想明白,眼皮子就打起了架,莫名其妙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醒来后的李轻婵浑身酸软,又躺了会儿才神智回笼,发现天光已大亮,忙掀开被子起床。 这可是在公主府,不能做个懒姑娘。回回睡到日上三竿,平阳公主知道了该又说她丢脸了。 她起得急,刚往箱柜处走了几步,忽觉一阵眩晕,眼前事物顷刻间褪了色,天地都旋转起来。 好在不是第一回 这样了,她心知不对立马扶住了桌角,昏沉间不甚碰到了桌上的茶水,发出一道声响。 李轻婵扶着桌角也站不稳,将要栽下去时被人托住了着胳膊,搀回了床上。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心里懊恼又沉重,房门明明锁得紧紧的,这两个侍女是怎么进来的? 平阳公主给的两个侍女年纪都比李轻婵大,一个叫挽月,脸上总带着笑,温温柔柔的;一个叫折枝,只管干活不怎么说话。 挽月取了衣衫道:“大夫说了,小姐这是气血不足,所以容易乏力头晕,晨起或者久坐后要多注意些,不能急着起身。” 李轻婵偷偷瞄她一眼,“嗯”了一声。 她这症状分明是吃了致心疾的药之后才出现的,哪是什么气血不足。原来这京城也是有庸医的啊。 李轻婵心里这么想着,见两个侍女围了过来要伺候她更衣,忙往床榻里躲,“我自己来。” 两个侍女互看一眼,退到了屏风外。 等李轻婵更好衣衫洗漱罢,煎好的药也送了过来,据说是大夫改过的新方子,但是除了苦了些,其余区别李轻婵是一点儿也没喝出来。 用早膳时,趁折枝去整理床榻了,李轻婵悄悄扯了挽月的衣角,低声问:“公主……姨母,是不是早早就起了啊?” 挽月在她忐忑的面孔上看了一眼,笑道:“公主近日每天都早早进宫侍疾,傍晚时才会回府。世子就更不用说了,三五日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公主说了,让小姐安心养病就好,旁的不必顾虑。” 李轻婵的心骤然一松,对着挽月露了一个感激的笑。 她知道平阳公主的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多半会十分嫌弃,是挽月润了色特意说的这么温柔的。 正经的两个主子不在府中,让李轻婵轻松许多,见挽月好说话,试探着跟她打听起秋云的消息。 问起别的挽月还知无不言,提到秋云她就只笑不语了。 李轻婵知晓她是不会说了,没有再问,翻着箱笼找出了针线。 “小姐这是要绣荷包?” 李轻婵点头,悄声问:“你觉得送长辈的荷包,绣荷花好不好啊?” “当然好,和和美美,吉祥富贵。”挽月笑。 李轻婵也笑起来,双眸跟映在泉水中的弯月一样水波涟涟。 确实如挽月所说,平阳公主又早出晚归了两日,后来干脆直接住在宫中,钟慕期则是彻底没了人影。如此过了五六日,李轻婵每日见的除了府中侍女,就是长胡子大夫。 她已偷偷停了致心疾的药粉,只偶尔还隐隐有发病的征兆,也不知要多久才会彻底消失。 因为是在装病,她每次见了大夫都有些心虚,结果这大夫似乎是真的医术不精,把了几次脉,每次都眉头紧皱说不出问题。李轻婵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没人玩,也无处可去,整日除了喝药看病就是绣荷包,一连几日,寸步未出听月斋。 第七日,平阳公主回来了,刚回府就得了消息,说李轻婵给她绣的荷包好了,估摸着今日就要送过来。 这几日她虽在宫中,但李轻婵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药,都有人一一送到她耳中。 “我倒要看看她能绣出个什么,要是针脚杂乱,绣工太差,我可不会收。”平阳公主道。 欣姑姑最清楚她的想法,笑道:“阿婵小姐一个闺中小姑娘,绣工哪里比得上尚衣局和府中绣娘?但这其中心意,可不是旁的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