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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玉一身烟青色的窄袖短袍子,转着手中的风筝线轴轮,笑道:“过两日我就十六了,哪里小了?” “你也知道自己十六了?整日没规没矩的,明天我就启奏父皇,让他寻个小子将你配了!” 李瑨挑眉瞪眼,又拿李心玉嬉皮笑脸的样子没辙,只好放缓了语调道,“这几日,那么多权贵和官宦人家来给你送礼,你不挑几个家里有未婚郎君的去见见,来我这作甚?” “心中无聊,不想见客。”李心玉晃了晃手中的风筝,笑道:“今日天气晴朗,东风和顺,想邀我的好哥哥一同出门放纸鸢。” 李瑨也正闷得慌,闻言眼睛一亮,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板着副脸道:“你那个打奴呢?你们平日里秤不离砣砣不离称,不是关系好得很么?这会子倒想起哥哥了。” 言辞甚是不满,一股子酸劲。 李心玉只是笑笑:“忽而想起礼部侍郎送我的那张弓不错,很适合皇兄出门打猎用,便叫他回去给你取去了。” 听说有礼物,李瑨大喜,叉腰道:“这还差不多,算你良心未泯。”说着,他又弯腰看了看meimei手中的孔雀风筝,赞叹道,“你这纸鸢倒是好看,做工又精细,比我宫里的好。” 李心玉挑眉道,“那当然!这可是某人亲手做好送给我的,一笔一画都是出自他之手。我生辰收了那么多奇珍异宝,可我却觉得,那些贵重的俗物都比不上这只小小的纸鸢。” “好了,管他出自谁之手呢,你喜欢就行,回头我替你赏他!”说着,李瑨将手伸出窗外探了探风力,喜道,“风力正好,不大不小,走走!陪你放风筝去!” 民间有传言,说风筝可以带走人一年的灾病,所以宫里宫外每到阳春三月,天空就会布满五颜六色的纸鸢,装点着满城欢声笑语,也不失为一道美景。 兄妹俩在西苑寻了个开阔之处,让宫婢们举着风筝,他们拉线跑,比谁的风筝飞得又高又稳。 李心玉小心翼翼地拉着手中的轴轮丝线,眼看着孔雀风筝越飞越高,可偏偏此时风向改变,疾风骤起,纸鸢在空中歪歪扭扭地挣扎了一番,便如断翅的蝴蝶一般坠了下来,落在了宫墙外的一株繁茂的梨树上。 “我的纸鸢!”李心玉一声惊呼,忙奔到树下,仰首看着花叶中的风筝。 李瑨也跟了过来,拍拍李心玉的肩安慰道,“不就是一只纸鸢吗?算啦算啦,回头哥哥送你一只更好的。” “不成。”这是裴漠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哪能就这么算了。 见meimei站着不走,李瑨四下张望一番,道:“这四周僻静,连个巡城的禁卫都看不到,若想取下风筝,还需回去找人过来帮忙。” “不必了,我有法子。”说着,李心玉的视线落在李瑨的靴子上,眯着眼狡黠一笑,道,“皇兄,劳烦你把靴子脱下来,往树上一砸,风筝就掉下来啦。” 李瑨想了想,觉得可行,便道:“好吧。” 他扶着墙根站稳,脱下左脚的靴子,呈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定,然后将手中的绣金靴子往花开如雪的梨树上一丢…… 在两人期许的目光中,风筝没有砸下,靴子却好死不死地卡在了枝丫之间。 “……” 李心玉和李瑨面面相觑。 “meimei莫慌,待我用另一只靴子将它们都砸下来。” 说完,未等李心玉阻止,李瑨又脱下仅剩的一只靴子,在手里掂量一番,朝树上丢去…… 唰啦—— 树影摇晃,卡在树枝间的风筝颤了颤。不负众望的,李瑨的第二只靴子也挂在了树上。 檐上一点白鸽扑愣着翅膀飞过,微风袭来,卷起片片梨白。李瑨赤脚站在地上,与李心玉一起仰望着梨树上的一只纸鸢、两只靴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片刻,李心玉反应过来,笑得肚疼,几乎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李瑨一脸黑线。 正巧太傅大人优哉游哉地从墙边路过,看见当朝太子赤脚站在树下,襄阳公主扶着墙笑得不成人形,登时气的白眉倒竖,连叹数声:“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遂掩面而逃。 李心玉笑得腮帮都疼了。李瑨怒道,“你个没良心的,还笑!快去找人给我送双鞋来!” “好,好,皇兄莫气,本宫这就去找人。” 虽是春日,但地面仍是阴寒。李心玉见哥哥赤脚站在地上,一时又好笑又心疼,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转身就去搬救兵。 才走到月洞门前,便见对面小路上走来一人。那人年轻英俊,身形挺拔,手挽一张描金的红漆大弓,负雉羽箭,玄青色的衣袍拂过周围带露的牡丹花丛,款款走来,好不俊朗。 李心玉眼睛一亮,忙迎上去道:“裴漠,你来的正好!” 她拉住裴漠的手,三言两语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将他引到那株枝繁花茂的梨树下,问:“你看,能将它取下来么?” 裴漠清冷的目光扫过李瑨的赤脚,轻飘飘落在梨花间的两只绣金靴子上,嘴角一弯,绷不住笑意。 “喂!你笑什么!”李瑨恼羞成怒,若不是此时没穿鞋,不方便行动,他绝对会冲上去揍裴漠一拳。 尽管,他定是揍不赢裴漠的。 裴漠瞬间恢复面无表情,将弓箭和箭筒往地上一放,足尖一点,几个腾跃间便灵巧地攀上枝头,倒挂在梨花丛中,将那只孔雀纸鸢摘了下来,复又落地,将纸鸢递给李心玉,轻声道,“公主收好它,下次可不要弄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