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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斯九看着她:“他没事,早上他按时过来接你准备来云城,是我叫他走的。” 吕濡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严斯九继续说:“你不是还问我忙不忙吗?忙,最近是真忙,这几天的活都扔给明豫了,气得他昨天半夜打电话骂我。” 说着,他像是被气笑,扯着唇角:“你都没见过明豫发脾气吧?” 吕濡木木摇头,心头乱蓬蓬的。 “我妈也骂我,说我嫌她麻烦,不愿意给她当司机,跑出来躲清闲……” 他东一句西一句看似闲扯,吕濡却心跳不止,隐隐约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可又不敢猜。 “我说这些,是想说……”严斯九顿了下,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即便这么麻烦,即便很忙,即便被骂,但我还是想陪你回来。” 他话音落下之时,吕濡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严斯九极少有这么认真说话的时候,吕濡认识他近三年,哪怕在最初她深陷泥淖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劝慰过她。 “是我想,是我愿意。”严斯九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语气,“我愿意你给我添麻烦。” 向来肆意妄为,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男人,此刻却低头垂颈,展露出与他脾性不相符的温柔。 “所以。”他握住吕濡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吕濡,别自责。” 世界似乎被按下了停止键,空气停止流动,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吕濡静止如雕塑。 等她重新找回知觉时,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滚了出来,在脸上肆虐。 他说别怕我在。 他说不是你的错。 他说我是吕濡的家人。 他说我愿意你给我添麻烦。 他说吕濡别自责。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砸在她的心脏上,一下又一下,硬生生逼着它重新跳动起来。 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些年她一直想,如果不是为了去接她,爸爸堂哥程融都不会有事,mama乳腺癌也不会复发,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就是因为她,这一切都毁了。 她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 吕濡抵着严斯九的胸口,放任自己崩溃大哭。 这些年的罪疚、后悔、自责和痛彻心扉,这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情绪,此刻全都随着汹涌的眼泪倾泻而出。 胸口的衬衫湿透,贴在皮肤上,似有火烧般的灼烫感,严斯九五指握拳又松开,抬手搂住颤抖不已的细薄肩背。 “哭出声。”他低低说。 语气似命令,又似诱哄。 “哭出来。” “哭出声。” 时隔近三年,两道声音在吕濡大脑里重合。 两年前那个雨夜,他一句“哭出来”,打开了她干涸的泪腺。 两年后的今天,他这句“哭出声”,还能打开她被屏蔽的声音吗? 可以吗?她可以吗? 吕濡嘴唇抖得厉害。 严斯九抬手按住她的后脑,低头贴近她耳侧:“你可以的,可以哭出声音的……放松……” 宛如神明低语。 可以的,我可以的…… 吕濡脑海中有声音与之附和,一声声,一遍遍,由远及近,从微弱的小声,最后响彻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坍塌般的轰鸣声中,一道细细的呜咽声冲破屏障,砸在身前的宽阔胸膛上。 严斯九僵直手臂,好一会儿才相信自己不是幻听,是吕濡真实的哭声。 同上次她醉酒状态下偶然哭出声不一样,这是在她清醒状态下! 严斯九不敢动,怕惊扰吕濡,但又抑制不住激动,只能用力按住伏在自己胸前的这颗脑袋,五指插进柔软的发间,轻轻摩挲。 他从未发现,哭声原来也可以这么动听。 第二十四章 吕濡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只知道等她有力气从严斯九怀里起来时,严斯九胸前那块衬衫已经湿透了。 而且更让她窘迫的是,严斯九的外套不知何时被她丢在了脚下。 脚下是雨后泥泞的小路…… “没事。” 严斯九毫无所谓, 捡起外套随手丢在车头,然后拿出手机说, “我给周子安打个电话,让他立刻滚回来。” “不对。”他又顿住, 转向吕濡, 对她打了个响指, “你给他打, 他肯定自己主动连夜滚回来。” 他挑眉坏笑, 神采飞扬。 吕濡刚刚消退的泪意又被这个笑勾了出来,手臂隐隐发僵, 好一会儿才打出手语: 【对不起】 严斯九微愣,盯着她的手腕, 唇线缓缓拉至平直。 吕濡愧疚低下头,不敢去看严斯九的眼。 他刚才还那么高兴, 可她却要让他失望了。 她还是说不出话。 哭可以, 但想要说话时,喉间那道无形的屏障又冒了出来。 沉默无声在两人之间漫延,吕濡头快要低到胸口, 紧紧咬着唇, 不愿自己再哭出来。 不想让严斯九再来安慰自己了。 他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就在她快要被愧疚逼出眼泪时, 小臂忽地一紧,然后被拉高抬起。 吕濡抬头,见严斯九眉头紧皱,盯着她露出的手腕在看。 细白皮肤上赫然几道掐痕。 吕濡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被严斯九紧紧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