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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罗哎呀一声,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猛地往后一仰,见了鬼一样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季青雀说:“这跟你没有关系,凡事还有我和你娘。” 季青罗捂着脑袋,怀疑地说:“你?” ——就你这么个十几年都万事不挂心关起门来自顾自修仙的人? “……”季青雀目光飘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她想了想,“我能找到青珠。” “在哪儿?” “跟我来。” 季青罗看着夜色里季青雀影影绰绰的背影,狐疑地说:“季青雀今天晚上怎么啦,吃错药了?” 红玉权当自己是个聋子,眼观鼻鼻观心,气都不敢出。 季青雀往前走,穿过一弯白石拱桥,身后传来踏踏脚步声,季青罗匆匆赶上来,绷着脸,目不斜视,余光却偷偷打量着季青雀的表情。 季青雀当做没看见,带着她往前走,下了桥,穿过曲折小径,一阵湿润甜蜜的花香劈头盖脸,打的季青罗一个趔趄。 “这是哪儿?”季青罗惊奇道。 “千红亭,昔年先帝为了柳太妃在此地栽种了万花,一到春天,遍地花木,香气浓郁至极。”季青雀道。 “对啊,”季青罗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掌,“青珠来的路上就在念叨家里那颗早凋的大桃花树,她鼻子又灵敏,闻着味道,确实很有可能来这里!” 季青罗一马当先地快步跑了过去,季青雀跟在后面,她看着季青罗难得不顾形象的急匆匆的背影,温润明艳的红珊瑚耳坠在她耳边摇曳闪烁,这样的鲜活娇气,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季青罗上了台阶,进了亭子,一声“季青珠你跑哪儿去……”戛然而止,生生卡在喉咙里。 这是……亭子里有旁人? 季青雀眼眸微眯,她一步步踏着青石台阶往上,越过季青罗的发顶,千红亭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季青珠坐在白石凳子上,眼睛一弯,脆声声叫道:“大jiejie,二jiejie!” 坐在季青珠对面的男人哦了一声,转头望来:“这就是你的两个jiejie吗?” 这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容貌俊朗,眼角有着浅浅的皱纹,给他更增添一分成熟的魅力,他穿着一身紫蟒袍,白玉扳指在夜色里轻薄剔透,泛着水光。 这人应该是皇室,是哪位王爷么?季青罗脑子飞快运转,却忽然感到身侧的季青雀浑身僵硬,那张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刹那间褪尽血色。 季青雀大脑一片轰鸣,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气都猛然间冲向大脑,她看见明黄的圣旨,她看见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她看见面白无须的公公掐着尖细的嗓子,他说,季氏女贞烈娴静,可为谢家妇,季淮被弃于孤城苦苦支撑,天子举宫南下,盛京化作一片火海…… 是他,是他! 季青雀死死盯着那个化成灰她都忘不掉的人,汹涌的恨意在心口沸腾,她眼睛几乎发红,走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 “……青雀,季青雀!”一只冰凉的手悄悄攥住她的手腕,季青罗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低低的: “天哪,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那人是不是有问题?你别慌,我这就叫侍卫过来。” 在宽袖的遮挡下,季青罗掌心全是冷汗。 她其实也在害怕。 那么害怕还要来安慰她。 季青雀长长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变回了十六岁的季大小姐,她走上台阶,走到那个紫蟒袍男人的面前,拢起大袖,屈膝款款行了一礼:“臣女季青雀,见过卢阳王。” “啊——”身后传来季青罗短促的惊呼声。 “哦?”紫蟒袍男人有些意外,低低的笑了一声,一个侍卫出现在他身后,俯下身对他低低说了几句,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手,笑着说:“原来如此,是季太傅的女儿吗,怪不得。” 季青雀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声音里有种奇怪的欲言又止。 “刚刚弹琴的就是你吧,好刚烈的丫头,不愧是季宣的女儿。”那男人散漫地笑了笑,指了指他对面的季青珠,“这是你们的meimei?” “回王爷,是的,这是家中三妹。” “哦……听闻季家女儿都钟灵毓秀,想不到竟然还有她这样娇憨可爱的姑娘,倒是让本王意外。” 季青罗脸色猛地一沉,季青雀双手放在腰侧,平静道:“王爷谬赞了。” 卢阳王微微一顿,这才偏过头,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眉目苍白,眼神深沉,眼珠颜色漆黑,看不到底,直直地,无躲无闪地望着他,那种眼神让他响起某种淬了火的刀刃的光。 确实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闺阁千金。 卢阳王笑了笑,说:“既然你们姐妹三人团聚,本王便不再做那个不识趣的人,这千红亭风光极美,你们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恭送王爷。” “恭送王爷。” 那袭紫蟒袍消失在夜色里,季青罗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原来卢阳王是这样的啊,我可真没想到。” “是的,化成灰我都认识。”季青雀喃喃。 这是什么意思?季青罗眨巴眨巴眼睛,想刨根问底,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只是哼了一声,越过季青雀,把季青珠拉起来,问:“老实交代,这么跑到儿这儿来的,玲珑呢?还有,你怎么认识的卢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