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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第159节

    那人压过来的身体带走了他眼前的光,将他笼罩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而在对方的手拉着他的衣服,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的时候,一只大手猛地拉住了那人的衣领,朝着对方就是一拳,狠狠地打了过去。

    眼前的世界从暗转明。可他的脑子像是转不过来弯,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只睁着一双浅色的眸子,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宿枝。

    宿枝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为什么能贴住?

    邺蛟傻傻的想了一下,后来才发现对方流了一身的汗。也不知是跑得热了,还是吓得累了。

    对方还是那副俊美凶狠的样子,打起人时看起来有些阴沉冷厉。

    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散漫不同,如今的他气势很强,眉眼上压着锐气狠劲,像是盛怒的野兽。

    他不说话,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直接把对方半个脑袋打掉了。血溅在墙壁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却是不受他喜爱的红梅。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有些嫌弃地压着眼睑,俯视着那具尸体,俊美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看似平静了,却在之后又是一脚踹去,直接弄烂了对方的腿,然后啧了啧嘴。

    等着出完了气,宿枝转过身,看向难得老实下来的邺蛟,吐了一下口水。在已南郡当将军养出的痞劲上来了,他一把拉住了邺蛟的衣领,咬着牙说:“你他娘的是傻子吗?被抓走不会叫两声吗?这破洞里面这么多条路,你但凡出个声他都没有压过来的机会!平时看着挺厉害的,结果只会窝里横是吧!?”

    他骂完了人,看着像是小呆鸡一样可怜的人,啧了一声,在自己的腰上擦了一下沾着血的手,给邺蛟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散乱的衣服,然后像是在安慰邺蛟一样,拍了拍邺蛟的头。

    “下次机灵点。”

    他说完这句,奎咋咋呼呼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对方还没找到人,就急的在山洞里大呼小叫:“我滴个亲娘啊!宿枝,还有哪个喂喂喂……他叫什么啊!你们在哪里!被抓了不会喊人吗,这里路这么多,有点黑,我找不到人啦!烦死了!”

    他说到这里,掐着兰花指,声音越发地娇气。

    可平日里邺蛟很讨厌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没有那么的恶心了……

    邺蛟弄不懂这声音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反而很奇怪地看着宿枝,是真心的去问对方:“你为何要救我?我又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宿枝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说:“我吃饱了撑着了。”

    话说完,宿枝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懒得再理邺蛟,但之后他又停住了脚步,翻了个白眼,说:“我不喜欢糟践人,也不喜欢看别人糟践人,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奎,若是遇到了难事都可以叫我,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奎终于找了过来,看到他们没事的那一刻,奎扯起嘴角,傻笑了一声。

    他的笑容十分灿烂,有点傻气,却不含半点阴郁。

    他笑得邺蛟越来越茫然了。

    宿枝杀了山妖,和奎把女人们送回了镇子里。

    听奎说,山妖生前是一个人族,只是当年她爱慕夫郎,夫郎却要纳妾,她不同意,婆婆就到处说她是妒妇。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错了的是夫婿和婆婆,可没有人觉得她的心思是对的。大家都觉得她不安分、不老实、不贤惠,于是她在流言蜚语的逼迫下,在夫郎以妒忌休了自己,娘家不留她之后,吊死在了一棵树上,这才有了后来的山妖。

    而山妖死后,受到生前的灾祸所困,给自己找了个夫郎,开始扮作顺从着夫郎的娘子,无论后找来当寄托的夫郎说什么,她都照做。

    那被她抓来的男人起初是怕,后来得了好,越发的嚣张,就有了一日一娶亲的事。

    此刻,宿枝把被抢走的女子都送了回来,又杀了作恶的山妖,镇子里的人知道他的本事,都在道谢,还给他们备了一桌酒席。

    邺蛟倒是没管这群人在热闹什么,他只是冷冷地站在街上,越过那青瓦看着天空。

    他好讨厌现在的一切。

    这个镇子又小又破。

    宿枝很是粗鲁。

    镇子里的人也很吵。

    而这些被他认定为不喜欢的事物,是他以往不曾经历过,也不曾包容过的。

    在过去,只要他觉得不喜欢,那被他认定是不喜欢的东西就都要消失。哪像现在这样憋屈……而一想到自己堂堂邺蛟,如今要像个傻子一样的站在街头,穿着滑稽的红色嫁衣,还要听着那些聒噪的人他耳边叽叽咋咋,以及想着自己无力地被人推了一下,险些让人占了便宜的事,他就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

    虽是想要控制情绪,但一种陌生的心思压在了心头,让他第一次有了被气哭的冲动。

    而他十分要面子,自尊很强,虽是委屈心烦到想哭,却又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软弱,就努力地扬起头,想要以此控制眼泪落下。

    控制不好,他瘪了瘪嘴,脸上的表情是委屈得快哭了,眼睛却要故作凶恶地看向前方。

    宿枝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以这种别扭的样子站在街道中。

    似乎是没想要把人气哭,宿枝愣了一下,接着小步小步地挪到邺蛟的身边,看了他一眼。

    他就站在邺蛟的左手边。

    邺蛟一看到他来了,立刻仰起头看向右侧,哼了一声。

    宿枝不知怎么开口,就心烦地蹲在他的身侧,脚跟翘起,脚尖点着石砖,一只手按住后颈,一只手放在腿上,做了一个十分容易被人推到的动作。

    可邺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的意思。他见宿枝蹲下来,瞪着眼睛把头移了过去,一边警惕地悄悄打量对方,一边委屈地默默地流泪,等宿枝抬头看着他,他又背过手,装作不在意,将头扬起对着右侧,吸了吸鼻子。就是不肯让宿枝看出来他哭了。

    被他闹得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是好。宿枝皱着眉,掐了掐后脖颈,然后想了一下,直接跳下台阶,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之后,邺蛟心里涌出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便红着眼睛站在廊下,小声地呼了一口气。可没过多久,邺蛟又看到宿枝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他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邺蛟此刻也不哭了。

    两人默不作声,先是对着前方的街道看了片刻,像是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一样。只是这样僵持了没多久,邺蛟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捏的皱皱巴巴的油纸,里面有一些被捏的变形的点心,以及与点心混在了一起的糖块。

    有点意外。邺蛟转头看向宿枝,不明原因,心微微动了一下。

    瞧见邺蛟盯着自己不接下,宿枝别过脸,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是我没看住,让你受了罪,对不住了。”

    他道歉的声音好小,小到若不是邺蛟五感敏锐,根本就听不到!

    听到这句话,邺蛟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卑鄙无耻十分自大的宿枝会给别人道歉一样,他带着茫然的表情,微微张大了嘴巴,先是靠近了宿枝的脸,震惊地看着对方,然后又带着茫然的表情,乖巧老实地接下了宿枝手中的东西,小步小步地挪动步子,盯着宿枝的脸看。

    宿枝扭过头,不管邺蛟走向哪边看自己,他都会选择避开,不让邺蛟看到他道歉后的样子。

    而邺蛟盯着他红起来的耳朵,眨了眨眼睛,接着嗯了一声,伸出手指拉了拉宿枝的衣袖,然后等宿枝看过来的时候,他一脸乖巧茫然地抬起了手,当着宿枝的面,以最老实的样子,最乖巧的动作,吧唧一声,把宿枝买来的东西丢到了地上。

    然后缓了缓,朝着那东西吐了口口水。

    这个动作还是学的宿枝。

    头顶青筋暴起,宿枝眯起了眼睛,看着是要发脾气了,可在这时,被救的女子走了过来,明明眼下的青紫还未散去,仍旧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却鼓起勇气走过来认认真真地与他们道了声谢,并跪了下来。

    宿枝见状连忙扶了女子。

    因为这个插曲,邺蛟没有被收拾。

    等着宿枝和女子说完话,那边有人喊开饭了。

    宿枝看了一眼头顶,不等邺蛟反应,拉着邺蛟的手腕往前走去。等走了两步,他又想了想,停下了步子,转身将自己的衣服脱掉,再拽掉邺蛟身上的那身红衣。先把红衣夹在腋下,仔细地给邺蛟把自己的衣服穿上。

    邺蛟在他给自己穿衣服的时候老实了下来。带着这是宿枝在服侍我的傲气,他抿了抿唇,十分得意地抬起了手臂,老老实实地让宿枝服侍自己,模样看上去乖巧了不少。

    然后,等宿枝给他穿好衣服,宿枝又把他的红衣披在身上,喊了一声走喽。

    而他的身材比邺蛟高大,邺蛟穿着他的衣服不合身,有些像小孩偷了大人的衣裳,但到底是男装,并不算怪异。

    可宿枝身上的那身就不一样了。

    邺蛟之前穿过的嫁衣是女款的,而且衣服还小,宿枝穿着这身衣服,纵然有着惊人的美貌,也显得十分怪异。甚至可以用不伦不类来形容。

    可不管街道上的人如何看自己,他都披着这身衣服,在邺蛟前边走着,一点也没露怯。

    邺蛟隐隐觉得这是对方在逗他开心,也察觉到了对方可能是看出来了他觉得穿这身衣服丢人,索性陪着他一起丢人,全当给他赔不是了。

    说句实话,若是邺蛟是正常人,许是会觉得宿枝这人还不错。

    可邺蛟不是。因此他感受不到什么好还是差,只觉得心里总有个地方开始发痒。

    到了酒席上,所有人都在感谢宿枝和奎的仗义出手,而邺蛟就站得远远的,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

    他觉得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便不愿意上前。可宿枝却穿过了人群,开始找他在什么位置,并向他招了招手。

    宿枝在喊他。

    宿枝在笑。

    宿枝笑起来的样子……好像更好看了。

    邺蛟有些走神。

    宿枝大步来到他这里,把他拉到了救人的一方,让他一同受了镇里人的感谢。

    可邺蛟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感谢,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帮着这些人,他只是被迫出手了。

    因为这点,当被救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将酒杯递到他的手中,真心地对他笑了笑之后,他忽然总觉得手中这杯酒喝不喝都是不对,沉重得很。

    而在他还没有整理好这份沉重的心情时,宿枝便掐住了他的脸,扯起了他的嘴角,做出了一个笑来。

    酒席结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邺蛟把只那并不值钱的酒杯带出来了。

    他像是看不懂这杯子的构造,也像是想要看懂这杯子的构造,就把杯子放在客栈的桌子上,蹲着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和明亮的眼睛,盯着酒杯转来转去。

    转了一会儿,他看到宿枝拿着钱出门,并没有叫他和奎。

    一时好奇,他揣着杯子跟了上去。

    然后他看到了宿枝把白日那些被救的女子找了过来,给了她们不少钱,要她们离开这里,要她们问她们的家人愿不愿意一起走,要是愿意,就一起走。

    邺蛟有些不懂他为何如此做,毕竟在邺蛟看来,迫害人的山妖恶人不在了,镇子里就没有危险。既然没有危险,她们为何不能住在镇子里?

    被宿枝找来的女人大多数都接受了宿枝的钱,可她们之中只有一半的人走了,剩下的一半并没有离开。

    邺蛟并不看重钱财,但心里觉得奇怪,就在镇子里放了一只鸟。

    然后跟着宿枝走了。

    等他和宿枝离开镇子的第五天,他的鸟飞回来了,带来了一段过往。

    原来镇子里的人守旧,女子即便是被人族占了身子,外面的贞洁观念也会逼着她们不能抬头。渐渐地,说她们跟过妖魔的难听话语出现了。一时间不贞不详的话就像是一座座巨山,压在她们身上。

    那些没走的女子有些受不得外面的闲言碎语,吊死在了树上;有些家里父母怕拖累兄弟姐妹,便含着泪把她们勒死了。

    最后,只有那些听了宿枝的话,带着钱走了的人活了下来。

    而邺蛟拿着那只鸟坐在河边许久,心里并不觉得意外,但也有一点点的不适。

    他放开了鸟,掏出了怀里的酒杯,看了几眼,觉得没了意思,很快又丢掉了。

    等着那酒杯“噗通”一声沉入水中之后,他知道宿枝来了。

    宿枝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酒杯被他扔到了水中,顿了一下才说:“你那日悄悄偷走了这个杯,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