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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触碰到照片,梦没有醒,手指轻轻摩挲。 并不能确认这上面一粒痣,究竟是冲洗时的失误、是拍摄时的飞虫,还是常年累月拜访而掉的灰尘,亦或者——这个华人女性,的确在这里长了一粒痣。 陆廷镇问老板:“这照片是何时拍的?” 老板笑:“呀,我可不记得,从开店时候我就拍,洗……哪里记得这样清楚呢?” 陆廷镇扯下那张照片,问老板:“这照片能否卖给我?” 当然可以。 世界上不会有人拒绝一笔优渥的意外之财。 陆廷镇拿着照片,离开面包店,老四、乌鸡和大豹紧跟其后,阿兰出声:“镇哥。” 陆廷镇折身,将照片交给他:“阿兰,你带着大豹留在这儿,继续打听,务必找出照片上的人。” 阿兰接过去,困惑:“只有这个后脑勺……” 陆廷镇看他:“这是微微。” 阿兰收声,郑重将照片藏好。 他仍不敢言,昔日命人几乎将新山翻遍,也未找到章之微踪迹,如今只是一张仅拍到几分后脑勺的照片,怎么镇哥又笃定,这会是章之微? 陆廷镇抬手,望向余下几人:“老四,你和乌鸡跟着我,明日回港城。” 老四一愣:“那香烛纸钱——” “再等等,”陆廷镇眼神清明,“先回港城,开棺验尸,重新验。” 第31章 逢生 死灰复燃 开棺验尸四个字一落地, 乌鸡紧皱眉头:“镇哥,都说入土为安……” 陆廷镇捏着眉心,良久, 说:“微微还活着。” 他如此笃定, 令乌鸡无法继续向下谈。 “箱子是微微的,头发也是从箱子中拿走, ”陆廷镇慢慢说,“人未必是。” 老四张口,他想劝诫,又将话吞入腹中。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情? 章之微在马来西亚早就没有亲人, 没有人帮助, 陆老板和夏诚明也不再施以援手,就算她还活着, 一个几乎不曾涉足社会的女性, 一个几乎没有立身本领的华人女性, 箱子被抢,无依无靠, 她在异国靠什么来度日、过生活? 老四不敢继续想。与其受如此多折辱,老四竟希望微微死掉,也好过生不如死。 “阿兰, ”陆廷镇说,“找人继续问蛋糕店的老板, 你们也别放弃找人。不单单是新山, 整个柔佛, 马六甲,彭亨和刁曼岛,还有吉隆坡, 保持和之前那些人的联系,继续找。” 阿兰答应一声。 “还有,”陆廷镇看他,“红灯,区,学校,尤其是华文教育的学校,一个地方也不能漏。” 阿兰顿了顿,又说:“我知道。” 回港城的机票很快就买好,尚留在马来西亚的这段时间,陆廷镇不再休息,他自己在面包店附近观察多时,从不曾见熟悉身影。新山和新加坡离得这样近,中间是一条1038米长的堤道,不少人去新加坡工作,晚上回到新山居住,陆廷镇也疑心,章之微是否会前往新加坡? 这个念头又被陆廷镇否决,章之微如今没有合法身份证件,她一个女孩,如何能弄到护照? 走投无路的女孩,倘若一时不慎着了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马来西亚的华人占比不少,柔佛也是一个物产丰饶的洲,广袤的橡胶园,油棕园比比皆是,来此经商的华人也多,官方公布的华巫财富比率统计数字和某些华人富商的过人财富让华人贴上“富有”的刻板化标签,但也有贫穷、窘迫的华人家庭,更多的还是普通人,即无法付钱财请人保护自己、又忧心被印尼仔劫持的普通人。 普通人永远占大多数。 只要她还活着。 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 她一个人在异国漂泊这样久,现在一定很怕。陆廷镇想,平时连面也舍不得让她下,如今经历这么多,一定很想家。没有钱,没有食物,还要面临潜在的恐吓,无论她做什么,陆廷镇都不在意,只要她还有一口气。 只要她还活着。 陆廷镇已做好心理准备。 宠爱中长大的鸟雀,初逃野外尚不能生存,况且是一个未涉足社会的人。倘若她遇到什么意外,哪怕是瘸了瞎了聋了,只要还活着,陆廷镇就能养她一辈子。陆太太的名分,婚姻,疼爱,她要什么,都能满足。 只要她还活着。 马来西亚没有四季,气温常年平稳地在30度以上,烈日炙烤大地,陆廷镇始终穿衬衫,强烈的紫外线让他的皮肤遭受一定的损害。他肤色白,却经不得暴晒,晒久了,就开始渐渐发红,严重时会晒伤,但不会变黑,等晒伤的肌肤恢复正常,他仍旧一如既往的白。 白日在外守上一整天,晚上洗脸时,水落在手背、脸颊都泛着刺痛,陆廷镇对着镜子照,猛然发觉,鬓边已有白发。 只一根。 陆廷镇对镜看了许久,抬手,拔下。 这是陆廷镇第一根白发,也不是唯一一根。 忧思损心肺。 陆廷镇夜不能眠,倘若微微还活着,她今日会遭怎样的罪?他不能想,只抽一根烟,听得有人敲门。 阿兰得到了线索。 有人在某场所找到一耳后有红痣的华人女性,身高相仿,只是瘦,瘦到只剩一把骨头,说是被欺骗的孤女,无父无母。阿兰不敢去认,更不敢擅自行动,得到线索就立刻告知陆廷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