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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胎家家户户都有,可没几家是多出来几张的,因为大多人家都是棉胎旧了后,拆散和新棉花一起重打,这样做出来的新棉被,全新棉花做的,一般都是喜被才这么奢侈。 他们家算是村里底子厚的了,也不过是多出一张旧棉胎,还是因为太破了才放置。 董春玲扯了扯方美娟的袖子,小声地说:“妈,忍忍吧,万一闹大了怎么办,二山哥的职工岗位还没到手呢!” 刚才回来之前,殷二山和董春玲一起散了会儿步,让她最近劝方美娟不要冲动。 这年头职工是铁饭碗,别人也可以从职工手里把这铁饭碗买过来,但机会不多,大多时候是有钱也买不到。 因为董国柱下边不行,方美娟这么多年了,也就只生出了一个女儿,村里其他人背后没少笑她下不了蛋,以后老了也没儿子送终。 方美娟气到不行,但冲上去跟人吵架总归是没底气的,后来她想出了个办法:儿子又不一定要亲生的! 她没有儿子,但有女儿啊!要是女婿爹妈都死了,那不是相当于女婿只用孝敬她和国柱?那就是跟儿子一样嘛! 几年之前,在这么个目标下,十六岁就下乡、父母双亡的殷二山,就是这样被方美娟看中的,然后被她当成未来女婿看待。 殷二山也很上道,哄得方美娟高高兴兴,隔三岔五就说一句“您对我比亲娘还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眼看着董春玲成年了,殷二山也对她呵护备至,送花念诗跟喝水似的,没人的时候还搂着抱着说情话,哄着她让方美娟给他买个职工岗位,说是这样以后一家人都面上有光。 当时方美娟一想,觉得也是,于是拿着钱到处打听,还真是让她给等到了个陶瓷厂的空位,但交接还得等上一阵子。 刚才方美娟气昏头,把这事儿忘到背后了,被董春玲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要是董思思一个不高兴,在来视察的领导跟前乱说,那女婿的前途可就不好说了呀! 她暗暗告诉自己:忍忍,忍忍就好了! 方美娟把唯一多出来的旧棉胎拿出来,砰地一声扔到竹椅上,正要说话呢,董思思就已经先嫌弃上了:“这么大的灰尘,晒都没晒过,我才不要!” 方美娟差点又炸了:“这不要那不要!你当我是会变戏法给你弄出来?” 董思思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 董春玲说:“董思思,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吗?你可要想清楚了,作得了一时,能不能作得到一辈子。” 规矩刚出来的时候肯定都是严查的,所以现在公社才这么上心,等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董思思嗤笑一声:“能作多久,那是我的事。现在我要什么,就是你们的事。” 她打了个呵欠,一脸不耐烦地说:“我累了,你们最好抓紧时间。不垫棉胎,我身上这伤可消不掉。” “我房间里那破被子,还有这破棉胎,你们自己用,然后把你们房间的棉被垫到我席子下,棉被上面再铺两层布隔开,不然我嫌脏。” “还有,前些天新做的被子拿出来,我今晚就盖那张。” 董思思劈里啪啦地说完,董春玲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了起来:“董思思你要点脸!那是我留着结婚的时候用的!” “结婚?”董思思站起来,走到董春玲身边,一下子凑到她跟前,轻声细语地说,“如果我现在自己拿板砖拍一下自己后脑,然后跑到外面说是你砸的,你猜别人信不信?” 她的脸一下子在董春玲面前放大,艳丽又危险,那目光仿佛像是在看一只蚂蚁,轻易就能碾碎。董春玲在那双清泠泠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惊恐的脸,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4章 董思思轻轻一笑,眼里带着恶意,轻佻地拍了拍董春玲的脸:“你和你爹娘以前怎么对我的,嗯?要是命薄点都被你们弄死了。这是你们欠我的,要不老老实实还,要不就去改造农场吧。” 说到底,原身确实就是被这家人害死的。 董春玲打了个冷战,看着董思思那张明明很熟悉的脸,却觉得这一刻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堂妹。 简直像恶鬼! 她知道的,董思思如果真那么做,别人也一定会觉得就是她对董思思下手,因为她以前就抓着董思思的头发把脑袋往墙上撞,还被村里人看见了!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被抓的。到时候别说一张棉被了,她连跟二山哥结婚都不能了,甚至下半辈子都得吃牢饭!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董春玲一下子就慌了,伸手去拉董思思,却被她躲开,急得眼都红了,“思思,我们是姐妹啊,我……我发誓!我以后都好好对你,真的……” 刚才董思思故意贴着她耳边说,方美娟和董国柱也听不清,这会儿看见女儿突然这样,方美娟连忙问:“怎么啦怎么啦?董思思,你刚才说了啥?!” “好好劝劝你爹娘,别一天到晚讨我嫌。”董思思施施然坐回摇椅上,“收起你的眼泪,你哭的样子丑到我了。水凉了,去给我换杯热水。” 方美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心头火起。 这臭丫头在拿她女儿当下人使! 方美娟上前一步,谁知董春玲马上抓着她的手,使劲地摇头使眼色:“妈!你快别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