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夜星星很少 sんⅵ.#8557;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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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一共有五人。 司机、严厉坐在前排,后排,康剑被两个面色冷峻的男子夹在中间。可能是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两个男子四只眼睛一路上一直咄咄地锁牢康剑。 康剑出人意料的平静,他好像是一次普通的出差,闲闲地观赏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来打发沉闷而又漫长的旅途。 刚刚他看到路边立着的路牌上写着“余州”两个字,他知道车已经出了滨江境界。如果是当地纪委办案,双规的地点就放在本地。如果是检察院插手,那么一般会异地双规,为的是避免本地人情网影响到办案人员的工作。而检察院出面,等于是证据确凿,很快就会批捕。 康剑眨了一下眼,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两手平放在膝盖上。 现在,他离白雁越来越远了。 偶尔,他心里面会偷偷地想,要是知道华兴要惹祸,他会不会再去打扰白雁呢?这个问题已经不成立了,他和白雁有过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这十多天的生活,可以说他是从小到大过得最幸福最快乐的。想起来真是失笑,当初遇见白雁时,他以为他会成为cao纵她命运的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想到,事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感谢这记耳光,让他看到了自已的丑陋,也看清了自已的心。 只是,真的感到很对不住白雁。 他之所以坐在这车上,从云端落到谷底,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再回忆起,当时他真的是太急了,迫切地想与伊桐桐断绝关系。他清楚她的弱点在哪,他想一下子斩尽,才找上华兴帮忙。 他以为华兴是安全的、讲义气的,这几年,他帮过华兴太多的忙,给予过华兴集团很大的优惠。华兴有次喝醉,口齿不清地对他说:康助,你这么廉洁给谁看?市里面比你官大的,比你官小的,都向我伸手。过年过节,我送过去的红包没人退还过,你咋就这么不懂世故呢?他听了一笑,说我现在没成家,一人喝饱,全家不饿,不差钱用,如果以后有什么救急的,我会找你。华兴把头点得像小鸡捣米。 康剑缓缓闭上了眼,落到现在这地步,不谈后悔,也不埋怨华兴。华兴年纪大了,养尊处优,早没了年少时的锐气,这一抓,不可能撑得住的。如果他猜测不错,审讯华兴时,必然是直接向华兴询问他与华兴之间的事,不然,怎么会是他一个人被双规?其他的事,别人一定没让华兴讲。 所以说,这是一个挖好的陷阱,上面铺满落叶、泥屑,就等着他走过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华兴让员工砍了农民工,就是那股东风。 他绕过一次又一次,这次终于跳进了陷阱。 官场如战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没什么好叹息的,认命! 但不是不心戚戚的。 不为别的,他怎么受到报应,是他不检点的后果,他应该承受。为什么要让白雁为他而累? 康剑深呼吸,心因愧疚、自责、怜惜揪成了一团,同时,又感到温暖。 此时,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事业,但他的心里面有白雁陪着,他的人生不全是灰暗。 车子颠簸了一下,康剑睁开眼,看到车从高速上下来了,驶进一条县级公路,又开了一会,进了一家农业厅设立的农村干部培训学校内。 寒冬腊月,校园内空荡荡,树木都冻得白森森的。举目望去,在一个像食堂样子的建筑物前,有两三个人立着,向这边探头探脑,却不敢走近来。 “康助,往这边走。”一个男子抓住康剑的胳膊,指着一个三层小楼说道。 康剑抬眼看去,三楼的每个窗户都装着铁栅栏,严严实实的挡着外面的光线。他被送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他空空如也。 这就是传闻中的双规审讯室,也是不挂牌的牢房。 康剑很平静地扫视了下四周,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 严厉挥手让其他人先出去,他走向康剑,拍了拍他的肩,“剑剑,别怪严叔叔,这次是省委督办这案子,我无能为力,只有争取参预,让你尽量少受点苦,但具体负责的是余州检查院的同志。” 康剑回过头,笑了笑,“没关系,严叔叔,你按规矩来办。上次,谢谢你了。” 严厉叹了口气,“唉,剑剑,我给你父亲做秘书时,瞧你挺稳重的,怎么会和华兴那种商人扯一块呢!” “人无完人。”康剑耸了下肩。 严厉刚工作时,分在云县宣传部。康云林到云县做县长,便把他要过来做秘书。回省城后,他也把严厉带过来继续做秘书。后来,康云林做了政法书记,他便让严厉去了纪委工作。严厉为人正直、做事踏实,在官场上并不吃得开,要不是康云林护着,他至今可能就是一个小科员。现在,他好歹也是个处级领导了,专门负责调查官员的贪污受贿。 康云林对于严厉,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他家那档子事,严厉可能是唯一知晓的外人。 “我已经让人通知你父母,让他们找你舅舅或者以前的一些老关系想想办法。” 康剑浅笑摇头,这事现在检察院出面了,就证明他们手中握着了一些证据,拘留权只有二十四小时。过了二十四小时不出去,他有可能被正式批捕。二十四小时,一天一夜,舅舅们远在北京,远水救不了近火,康云林现在退居二线,以前的老关系谁还买他的账,还不早早避远了,没人愿意和法律开玩笑。 “振作点。”严厉疲惫地低下眼帘,走了出去。 天渐渐黑了,没有暖气的屋子如同冰窖一般,康剑默默地坐在椅中。 门一开,一个男子端了碗饭走进来。没有水,没有菜,就一碗白饭。康剑接过,拿起筷子,优雅地吃着,好像身处某家酒店之中。 男子看着他,很讶异。一般被双规的官员,要么是歇斯底里地狂叫、想寻死,要么是目光呆滞,一语不发。他第一次见到像康剑这样没事人似的犯人。 康剑没敢多吃,怕一会渴着忍受不了,肚子不饿就行。他熟悉这套流程,这些人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只会在精神上摧残你的意志,最后,逼得你把什么都交待了。 吃完饭,七点多钟的样子,有两个男人进来了,高个的姓刘,矮个的姓钟。 刘,是余州检察院的检察官,负责问话,姓钟的做记录。 “康剑,有人举报在你担任滨江市长期间,负责城建工作时,有受贿行为。我们现在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刘检说道。 康剑笔直地看着他,“既然有人举报,你们证据确凿,直接立案就好了。” 刘检浓眉一挑,“你以为我们是在恫吓你?好,我问你,你认识华兴吗?” 康剑点头,“认识,他是滨江市的优秀企业家。” 刘检轻蔑地哼了声,“他交待,去年五月,他把价值五十万的跑车以三万元的价格转给你,同时,还送上一套位于市中心、市价为一百万的装璜设施齐全的高档单身公寓。有这事吗?” 康剑抿了抿唇,他记得当初和华兴说好的是公寓只给伊桐桐的使用权,没有产权。伊桐桐一旦离开滨江,这房子仍给华兴,至于跑车,确实是低价买进的。 “怎么不说话了?”刘检查皱起眉头,“你不要和我说那套公寓和跑车的主人不是你。” 他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拿出几张纸,“我们都已调查过了,这是华兴的供词,这是”他抬起身,讥讽地倾倾嘴角,“户主伊桐桐的确认签字。” 康剑一惊。 “伊桐桐,滨江中学的美术老师,你的前女友。你为了甩开她,与另一个女子成婚,于是,用跑车和公寓作为分手礼物,来达到你的目的。这是车主的身份证明,这是公寓的产权证复印件,户主都是伊桐桐。” 康剑看着房产权上“伊桐桐”三个字,黑暗像座山似的压了过来。华兴不知道他是想与伊桐桐分手,一定是以为他是安抚伊桐桐,自作主动帮他把人情送大了。 “怎么样?我们没歪曲你的光辉形像吧!”刘检收起纸,闭了闭眼,继续说道,“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今年九月,华兴还曾送给你现金二百万。” “二百万?”康剑愣了。 “康助,你别总装着这无辜的样。确实,你是非常聪明,在受贿时,你都不出面,要么是你的情人,要么是你的前妻。我们严重怀疑你有变相转移财产的嫌疑。” “你说这二百万是送给我前妻的?”康剑懵了。 刘检点点头,“九月二十四日,你的前妻白雁从华兴的办公室提走人民币二百万,他还让秘书陪她去了银行。” ******** 白雁得知康剑被带走的消息,是在中午的手术后。 一个骑摩托车的少年与一辆福特汽车相撞,送到医院时,少年像个血人似的。这个手术耗时四个小时,白雁出来时,都二点了,饿得前心贴后肺,心头有点作呕,胃又疼了。 她洗好手,拿下护士帽,想喝杯热茶暖暖胃。一出手术室,看到简单和柳晶站在外面,两人脸上凝重的神情让她心一沉。 简单来了已经有了好一会,他一听说白雁在手术中,掉过头就去找柳晶。两人见了面,都有点不自在。简单飞快地压下心中的怅然,把柳晶拉到一边。 柳晶听他讲完,立刻就慌了,康领导真的受贿了?他会不会坐牢?如果坐牢多久会出来? 简单飞愤地瞪了她一眼,不要乱讲话,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现在重要的是安慰白雁,还有找人想办法。 柳晶忙不迭地点头,心里面直替白雁心酸,两人再重归于好几天呀,又来了这么一击。 “出什么事了?”白雁微笑地问简单,把两人领到档案室,那里没人,好说话。 “你说。”简单看着白雁疲惫的小脸,心中不忍,推了柳晶一把。 柳晶摇头,“你知道的情况多,你说。”她走过去,抱住白雁,搂紧她,“雁,你可要挺住。” 白雁笑,“干什么呀!简单,是不是康领导的市长位置给人抢了?” 简单低下头,“不是被抢,是康助出事了。”他把早晨发生的一切细细末末地说了一遍。 白雁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很安静。 “具体哪些事,没人清楚吗?”白雁问。 “在没有正式批捕前,没人知道。”简单回答。 “能找人打听到吗?” “康书记和李科长傍晚到滨江,到时看他们的活动情况。” “如果真的受贿了,刑期怎么判?” “收贿五千元就算犯罪。收贿的钱要退赔,如果数目有五十万,至少是判十年。不过,白护士,你不要瞎想,康助不会出事的,这次是某个人妒忌他当选眼红栽赃他。”简单费力地安慰白雁。 “柳晶,帮我买块面包去,我饿疯了。”白雁扭头,对柳晶说。 柳晶点点头,出去了。 “简秘书,现在是不是城建市长就落到了陆涤飞头上?”白雁是故意把柳晶支走,一些事,她怕柳晶知道了会瞎紧张。 “应该是。康助手头的工作,陆书记已接手了。”简单沮丧地叹了一声,“墙倒众人推,现在市政府内对康助是嘲声一片,陆书记走到哪都是阿谀奉承,晚上有人在酒店为他庆祝,我还要去参加。” 白雁撇下嘴,“去吧,为五斗米折腰,受点委屈没什么。嗯,那个康领导的爸妈来了后住在哪里?” “除了酒店,还能住哪!市政府不可能出面招待的。” “简秘书,你帮我联系下酒店,再给他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到了滨江直接过去,我晚上去陪他们。我那儿太小,房子又冷,他们年纪大,住我那儿不方便。”白雁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给他们安排好一点的房间,他们物质优裕惯了,这个时候,别让他们在待遇上落差太大,不然更伤感。“ 简单接过卡,看着白雁,心里面很是震荡。“白护士,康助他很爱你。”他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半天就蹩出这一句。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跟了他几年,看到他失控,都是为了你。我们出差,闲聊时,他最爱说我家白雁怎样怎样,说的时候,满脸是笑。” 白雁脸红了,撅起嘴,“他爱我是应该的,因为我人好呀!” “自大狂。” 两个人一起大笑,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柳晶恰好进来,白雁接过面包,请柳晶帮她送下简单,她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柳晶这时候,处处惟命是从。 两个人走后,白雁还没吃完面包,听到外面咚咚的脚步声,冷锋在问,“白护士呢?” “我在这!”白雁出声,打开门。 冷锋一开门,看到白雁,紧绷的神情一松,“你还好吧?” 白雁嫣然轻笑,“就是饿得胃疼,其他都好。” “白雁,你知道康剑出事了吗?” 新出炉的市长屁股还没碰着位置,就给双规了,这个消息如一股狂风,瞬即刮遍了滨江的东西南北。冷锋坐诊时,听到外面两个病人兴奋地在谈论着。他一听到康剑两个字,耳朵立马竖了起来,他第一个就想到白雁承受得住吗? “嗯。”白雁轻轻点头。 冷锋深深地注视着她,为她的恬淡感到惊愕,“你现在怎么办?” “准备给他送牢饭呀,如果他真的犯罪。”白雁俏皮地拧拧眉头。 “白雁,”冷锋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他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受贿的,你不值得那样做。” “对呀,他是个混蛋,惩罚他是应该的。” “白雁,我在和你说正事。”冷锋都被她半真半假的态度弄得啼笑皆非。 白雁收起玩笑,抬起头,正色道:“冷锋,我知道你想要对我说什么,我也从来没说过他是个完美的男人,某些方面,他确实让人讨厌、憎恶,但那些是过去了。我要的是他的现在和将来。” “他还有将来吗?如果犯罪属实,他最好的岁月就要在铁窗中度过。等他出来,他都四十靠五十,一个糟老头子罢了。”冷锋没好气地想,白雁是不是有点傻! “犯罪也有可能不属实。”白雁乐观地说道。 冷锋斜睨着她,“你呀”他摸摸她的头,还是太年轻,太天真,省纪委和检察院来这一番大动作,还能来假的。 她对康剑的痴心,如同他对她。明知道她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却忍不住仍把她时时挂在心上,听到她哪里不好,就会心疼。她也知道康剑犯错是为谁,但心不偏不移。 他们俩是一对傻子。 冷锋心中一酸,瞅到她在努力吞咽着干干的面包,柔声说:“别吃了,我带你去医院对面新开的吉野家吃点热的。” 白雁摇手,“不,下午还有手术,我要上班。” “你现在能静下心来上班?” “有什么不能?”白雁把手中的面包屑拍去,海饮了一大口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从小到大,意外这个词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越是在意外的时候,越是要保持镇静,然后这一页就翻过去了。” “但愿你是真的这么乐观。”冷锋轻叹。 “悲观能挽回一切吗?”白雁反问,眸光清澈、有神。 傍晚下班,白雁接到简单电话,康云林和李心霞入住在她与康剑办婚礼的那家酒店。 “我陪你过去。”柳晶主动要求,她见识过白雁那位瘫痪的前婆婆,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干吗,你以为他们能把我怎样?”白雁穿大衣时,白了她一眼。 “人家是关心你。雁,如果你心里面难受,哭出来没人笑的。你不要在意医院里那些人的眼神。” “我没什么难受的,康剑现在又没正式批捕,就是接受调查,例行公事而已。”白雁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家是官宦人家,特重面子,这种事就是满城风雨了,他们也会自以为是只落在他们家的屋檐上,所以你别给我添乱。” 柳晶没说话,心里面却肯定了,白雁对康领导是真用心,处处替他考虑周到,在他落难之时,沉重面对这一切,如果不是有爱,谁能做到这一点? 白雁走到路上,北风迎面吹过来,她打了个冷战,仰起头,看到暗夜里,飘飘荡荡着几朵雪花。天又下雪了。 今夜,康领导在那里,该有多冷啊! 她眼眶一红,拼命地眨了几下,才忍住,迎着风雪往前走去。 公交车在酒店旁边停下,她冒着雪走过去。隔玻璃门,金碧辉煌的酒店中,男子西领毕挺,女子衣裙飘飘,与外面有如两个季节。 门僮替她拉开了门,她找到电梯,直上十楼。 出了电梯,刚转了个弯,就听到有个房间里有哭声传出来。她踩着松软的地毯,倚向墙,大口大口呼吸了几下,感觉自然些了,才抬手敲门。 “是你”康云林一看到白雁,本能地把目光避开,瑟缩地退后一步,他想起了在云县的那一晚,那是他从未对任何人启口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令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每一想起,他心中就是一绞,如同心脏病复发一般,脸青气粗,浑身抽搐。 白雁虽然和白慕梅不太像,但也有几许神似。看着她,就好像那个恶梦般的夜晚重现在眼前。 他怀揣着爱情的神圣,到达云县。白慕梅晚上有演出,他没有惊动她,想给她一个惊喜。上一次两人在滨江幽会时,欢爱过后,他说要去云县看她,白慕梅说大门永远为他打开,给他的备用钥匙就放在门口一盆缠头藤下。 他真的在缠头藤下找着了钥匙,开门进去,参观了下,然后就坐在阳台上,开了瓶红酒对着夜空独饮。 他没有开灯。 午夜时分,他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到门响,他抬起头,没等他站起身,就看到一对男女像胶着似的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两个人狂热地吻着,手急乱地撕拉着对方的衣服,女人娇笑地颤栗,男人粗重地急喘。康云林目瞪口呆,他们都没进房间,就在他面前,就在客厅,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云收雨散,他看到白慕梅长发散乱在白皙的肩上,眼神迷离,像一条蜷缩、慵懒的蛇。这样的表情,他不止一次在他的怀中见过,心口一股腥甜,他拼命咬住唇。 男人走后,他缓缓走向白慕梅。 白慕梅一愣,倒不惊慌,笑嘻嘻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闭了闭眼,说他会把今晚看到的事忘掉,因为她单身女子,难免有生理需要。但是在他们婚后,她要严守妇德。这时候,爱情的火苗还在康云林的心中没有熄灭。 “婚后?”白慕梅很惊讶。 “对,我现在退居二线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要和你结婚。” 白慕梅系紧睡袍的带子,笑得花枝乱颤,她摸了摸康云林泛出老人斑的脸,“云林,你怎么越老越幼稚了?” 他震惊地看着她。 “我又不是圣母,又不是社会福利院,爱收留孤老头子。你有老婆,有儿子,凭什么我来给你养老?” “你不爱我了?” “爱是上层建筑,必须要有良好的物质基础。现在,你拿什么来爱我呢?如果你有健壮的身体,我可以专注于你带给我的身体愉悦;如果你有权力,我能享受做官太太的虚荣。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要爱你?”白慕梅脸色一冷,背过身去。 康云林气得发抖,“二十四年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如果你还是二十四年前的康云林,那么我会爱你。你是吗?”白慕梅转过脸,嫌恶地看了看他,“我认识一家宾馆的老板,我给他打电话,帮你订个房间,你早点走吧!”她从他身边经过,把他喝过的红酒和酒杯扔进了垃圾筒中,拧着眉去开了窗,嘟哝了一句,“臭死了。” 康云林心里面某个神圣的东西轰然倒塌,那口腥甜到底没压制,哇地一声喷了出来。 他一个多月,如同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恍恍惚惚地过着,始终不愿去面对这一切。他知道一旦面对,他将会看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怜、可憎。他自以为深爱的女人其实是一个薄情无耻的女子,而坐在轮椅上每天早晨准时来到他床边,问:老康,昨晚睡得好吗?那个女子,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他有什么脸来面对李心霞那双眼睛? 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 他羞愧得躲在被子中痛哭流泪,不吃不喝,巴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直到接到康剑出事的电话,他这才振作了起来。夫妻俩紧握着手,坐下来,商量解决的办法。现在一切都不要多去想了,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他先是给北京的舅舅们打电话,然后康云林把以前的人脉发挥出来,到处打听,到处托关系。 这个时候,康云林算是体会到人走茶凉的道理。那些老关系要么不接电话,要么支支吾吾说没办法,帮不上忙。有一个和他很不错的朋友说,康书记,这事是省里面的头直接关注的案子,要求严办,我们是爱莫能助。 夫妻俩心里面一寒,一下就猜到根子是出在城建市长人选上,慌不迭地来滨江,只能等待北京舅舅们能不能找到最高检察院的人帮忙了。 李心霞住进酒店,往常前呼后拥的情景不见了,儿子又不知怎么样,夫妻俩凄凄冷冷地对坐,不禁悲从心起,抹着眼泪。 “是谁呀?”李心霞见康云林僵在门口,心里面着急,生怕是又有什么意外发生。 “李女士, 是我。”白雁抢声回答。 康云林压下心头的羞耻,把身子让了让,白雁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李心霞一看到白雁,立刻警觉地瞪起双眼,严阵以待。 白雁把在路上买的水果放在桌上,微微一笑,“我来看你们呀!没吃晚饭吧,我们一块下去吃。” 李心霞看看康云林,康云林和她一样茫然。 “你是来看我们笑话的?”李心霞只能想到这一点,她倨傲地扬起下巴,“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们康剑只是例行调查,不可能有事的。没几天,他就会回来上班。” 白雁同情地看着李心霞,“我从来就没认为康剑有事。他不在滨江,不能招待你们,所以我替他来了。” 李心霞和康云林都呆住了。 “外面在下雪,天太冷,你们就不要出去跑了,尽量呆在酒店里。我们是在房间里吃晚饭,还是下去吃?”白雁把房间前前后后打量了下,很宽敞,方便轮椅进出。 “你葫芦里到底安的什么心?”李心霞本能地防卫。康云林稍稍恢复了理智,她安慰地捏了下妻子的手,让他不要吱声。 他记得云县前见过白雁一面,白雁规劝过他不要去,也暗示过白慕梅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没听进去。 这姑娘,心很善,和白慕梅不同。 “我们下午吃过点心,暂时不饿。你坐。”康云林给白雁拉过椅子。 白雁笑笑,麻利地拿出两个苹果,进洗手间洗了,然后拿把刀细细地削着,削好,首先递给了李心霞。 李心霞震愕地看着她,被白雁的行为弄得云里雾里的。 “孩子给你呢,快接呀!”康云林推了她一把。 她接过,握在手中感觉很烫手。 “康叔叔,康剑的事,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白雁给康云林削好后,才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谈正事。 康云林摇头,“我只从省公安厅那边打听到,华兴交待他曾给剑剑送过房子、车和钱,不知真假,现在检察院是在取证、核实。说真的,我不信剑剑会犯傻,我们家不差钱,他有车,有房。” 白雁沉吟了下,说道:“你原先是政法书记,管纪委、检察院这一块,能打听到康剑现在的情况吗?” 康云林苦笑笑,“我现在是失时的凤凰不如鸡,何况这事是陆省长亲自过问,谁不顾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陆省长?” “就是陆涤飞的父亲。” 白雁点点头,“这所谓取证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找与案件有关的所有人一一核实,也有可能会问到你。剑剑有关照过你什么吗?” “他让我记着我是他前妻,所有的财产都是我应得的,和他没关系。” 康云林和李心霞交换了下眼神,剑剑在保护她?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李心霞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白雁温婉恬笑,“如果我说我们是恋人,李女士,你会不会生气?” “如果你们是恋人,就不可能离婚。”李心霞讪讪地皱了皱眉头,莫名地感觉无力。 白雁只笑不答,又和康云林聊了会,得知他们在等北京舅舅们的电话,她就告辞了,说明天再来看他们。 “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李心霞等她走后,问康云林。 “别把人都想坏,剑剑那么护她,说明两人关系还不错。” 李心霞想说她和她mama一样会耍媚,看看康云林消瘦的面容,把话又咽了下去。 白雁一出电梯,在大厅的沙发里坐下,掏出手机,翻出陆涤飞的号,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人声。 “丫头,想我啦?”陆涤飞的声音听着很是兴奋。 “陆市长,恭喜喽!”白雁笑道,“我是不是说迟了?” “不迟。”陆涤飞压低了嗓音,“别人都是奉承,只有丫头的祝福才最真。” “那你出来,我单独为你庆祝?” “现在?”陆涤飞大惊。 “对呀,中餐、西餐随便点,我钱包做好吐血的准备。” 陆涤飞愉悦地大笑,“丫头,今天这面子工程,我要完成,明晚我们单独庆祝,我可舍不得让你的钱包大吐血,我家钟点工做一手好菜,去我家如何?” “行,听陆市长的。”白雁一点也不扭捏,爽快地答应。 “丫头,我脚下像踩着云,你喊我一声,让我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陆市长,祝你前程似锦、千秋万代、万寿无疆。”白雁俏生生地说道。 ******** 二十四小时,一时一分一秒,如握在掌心里的砂,从指缝间,缓缓漏过去了。 康剑站在窗边,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他搞不清今天是农历腊月多少,可能快靠近小年了,依稀听到远处传来一两声鞭炮声。寒冷的冬夜,天空清澈,月亮显得特别的明朗。 明朗的月光遮住了星辰,眯起眼,也找不着熟悉的几颗星星。这是一个真正的众星捧月的夜晚,天地间的主角只有那一轮明月。 记得中学的课文中,作者为了表达思念之情,总爱用月亮来比喻,康剑觉得那是一种文人的无病呻吟。此刻,静静地立着,他真正明白,当思念如潮水般的蔓延过来,你无法诉说,也只能把一腔思念寄予天上的月亮。 这不是煸情,而是无奈的寄托。 天地之广,却只有一轮明月,不管相隔多远,只要我们仰起头,我们看到的是同一轮明月。 他很想很想白雁,想她是他现在唯一的温暖。 此刻,只是暂时的休息。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康剑一直被轮番审讯着。真正过去的时间具体是多少,康剑不清楚。 进房间前,他的手表、手机、钱包、腰间的裤带,皮鞋上的鞋带,都被收去了。以前双规官员时,有的人接受不了这种直下九重天的落差,精神崩溃,曾经有官员跳窗自杀,或者用小刀割手腕,裤带上吊等等极端的事。所以,现在检察院的防范措施非常严密。 康剑戏谑地称自己现在是原生态,时间只能靠日升月落来估摸。他到这儿是下午,现在是第二天的夜晚了。审讯他的人出去吃晚饭,他有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这个十分钟,还是严厉争取的。 审讯不算顺利。 康剑本来是想承认收下房子和跑车一事,但突然冒出来白雁收了二百万,他感到事情蹊跷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许多人在失去自由之后,被不眠不休地轮番轰炸,神智迷乱,会把有的和没有的统统说出来,以求解脱,却不知这样就为自己埋下了火种。他不能,他要撑住,他只允许与白雁有十年的分离。他还有几十年,要赚钱宠白雁,要和白雁生儿育女,要和白雁做许多许多温馨而甜蜜的事。 二百万,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他分析,这个二百万,要么是华兴和某些人合起来栽脏他,要么白雁收下,就是另有隐情。凡事讲究的是证据,不会仅凭一人之辞就胡乱判决。在没看到确凿的证据前,就不能承认。 康剑想定,索性车和房也不认了,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证据齐了,就定我的罪,其他我无话可讲。 刘检气得是拍桌子高声骂娘。他审过共产党官员无数,这些贪污受贿分子,别看进来前神气活现的,一进来后,比判徒还要判徒,连唬带吓,不消十个小时,就能轻松搞定。康剑一个官二代,他以为也是纸糊的,没想到还真棘手呢! 他向领导汇报,领导也咂嘴,说北京高院今天有人打电话来为康剑说情,康云林是老政法书纪,这政法一线上,有许多是他的老部下,做人别太绝,可是省里面的大领导又盯着这案子,真难办呀! 领导含含糊糊地说完,把事情又扔给了刘检。 刘检在院子里抽完了一包烟,起身进小楼,心里面拿定主意,为了谁也不得罪,康剑这牢是肯定要坐的,但坐几年,手里面就不能捏太重。 开了锁,康剑坐在桌边闭着眼假寐。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到底年轻,康剑还能撑住。 “康剑,你当真什么都不说吗?”刘检敲了下桌子,康剑睁开眼。 “该说的我已说过了。”康剑还是那句话。 刘检冷笑,拉把椅子坐到他对面,“你以为你保持沉默,我们就定不了你的罪?” 康剑平视着他,不接话。 “明天,我们就去滨江取证,等取得证据,白纸黑字放在你面前,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了。” 康剑点头。 刘检被他的面无表情弄得有些羞恼,呼地站起来,“我实话告诉你,你上面是有人在罩你,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至少得劳动改造十年。” “你的意思是不是审讯结束了,今晚我可以休息?”康剑说了很多字的二句话。 刘检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 “高检,准备车,明天去滨江。”刘检在院子里高声说道。 严厉开门进来了。 他把康剑送到这,本来可以走了,但他留了下来。有他的关照,康剑能吃到热饭,能有个十分钟的自由呼吸的空间。 康剑站起来,严厉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许久,严厉说:“证据取到后,你会送到滨江看守所,然后等待判决。” “在看守所,能见到家人吗?” “不能,等判决后,把你送到劳改农场,那时,家人可以探视。” 康剑不再说话,把脸别向里,黑暗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不会有好几年的,忍一忍就过去。你大舅现在省里活动,兴许能想到别的办法。”严厉宽慰他。 康剑的肩剧烈地抽动着。 ******** 白雁也在看月亮,站在陆涤飞公寓的阳台上。 阳台很大,足有十平米,放了两把白色的雕花躺椅,像电影里小姐先生在花园里谈情说爱时坐的那种。白雁笑笑,陆涤飞家里的装饰一切都非常的暧昧。放在客厅正中的一只腥红的水晶花瓶,在灯光的直射下,通体剔透,让人联想到女人鲜艳的嘴唇。还有那盆虬肢盘绕的巴西木,如同两具交缠的身体。她偷瞄了一眼卧室,舒了口气,还好,蓝色条纹的床饰,但却又是另一股逼人的男性气息。 这房子的角角落落都充溢着诱惑,与之一比,白雁更觉着康领导是一个好同志。 陆涤飞在接电话,钟点工大嫂在厨房忙碌,她就一个人四下参观,信步跑到了阳台。 “丫头?”陆涤飞接完电话,回头一看,客厅里没人。 “在这里呢!”白雁应了声。这儿小区用的是地热,房间里特暖,白雁进来就把外衣脱了,穿了件米白色的加长宽松毛衣,下面是深紫色的窄腿裤,她回眸一笑,感觉非常飘逸,非常的清灵。 陆涤飞细长的眼瞳一眯,眸光暗了暗。 “快进来,大嫂把菜端上桌了。”陆涤飞伸出手,白雁大大方方地伸过去,由他牵着走进餐厅。 白雁是陆涤飞去接过来的,来之前,她去买了一盆君子兰。陆涤飞看到,大笑不止,“丫头,你认为我像个养花弄草的人吗?” “可是我不能空着手去做客呀!我思来想去,送什么都不太能表达我心里面对陆市长的敬意,唯有这君子兰。兰花配君子,名符其实。” 陆涤飞斜睨着她,凑过头,“丫头,你别给我扣帽子。我不是君子,我是个小人。” 大嫂手艺真不错,红红绿绿放了一桌。菜的份量不多,但品种齐全,以滨江的家常菜为主,也有一些做工繁杂的汤菜。 菜摆放完毕,陆涤飞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白雁听到门响了一声,大嫂走了。 白雁玩味地勾起一抹笑,这个大嫂真是进退适宜,非常识趣,必然是正常练习过的。 “丫头,你觉得我这房子怎样?”陆涤飞给白雁倒上酒,首先盛了一碗熬得很浓的鱼汤递给她,让她喝下垫个胃,再喝酒。 “很合你的个性。”白雁抬眼,微笑地看着陆涤飞。 陆涤飞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液体,衬衫的领口半敞,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双眸含情,如同溺死人的潭水,如果定力不足,情不自禁就会跳下去。 “小丫头真是玲珑剔透呀!”陆涤飞对着白雁挤了下眼,碰了下她的酒杯。 白雁端起,浅抿了一口,看到客厅里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呶了下嘴,“陆市长,那个是形同虚设吧!你有空看电视吗?”又是应酬,又要陪美女,陆涤飞一天大概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 “有呀!我很爱看电视的。”陆涤飞挑了下眉,手臂搁在椅背上,“有时,我也会追电视剧的。” 白雁嘴巴半张,“真的?” 陆涤飞含笑点头。 “那那个新版的《三国演义》你看了吗?” “高希希导演的那个?哦,看过一集,我还是喜欢鲍国安、唐国强演的老版,感觉那才是真正的还原名著,文化底韵浓郁。那个电视播的时候,我可是一集不拉地看完。” “听说做官的人都爱看《三国》?” “官场如战场,看《三国》,你能学到很多东西。《三国演义》是我喜欢的为数不多的几本书之一。《三国演义》真正的魅力,是英雄惜英雄的豁达情怀,是旗鼓相当的刺激,是势均力敌的警觉、挑战。这是真正的高手过招。遇到强敌,是一种真正的幸运。在强敌面前,你必须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理智,不然你就会输得体无完肤,而这样的战争一结束,你会发现你的进步是巨大的。如果你遇到一个与你能力悬殊很大的对手,即使赢了,也没什么意思。很多时候,结果不重要,我们享受的是过程。” “这就和足球世界杯比赛一样,分成死亡之组的小组赛比冠亚军决赛还要来得精彩。小组赛可以让你尽情享受到足球的艺术魅力,而冠亚军之战,却踢得非常保守,有时不得不靠点球来决出胜负,看的人如哽在喉,了无趣味。” 陆涤飞放下酒杯,眼睛瞪得大大的,“丫头,你也看球?” 白雁俏皮地一笑,“我只是比喻。”她突然收起笑意,双手托着下巴,灼灼地看着陆涤飞,眼睛一眨不眨。 “丫头,我帅不帅?”陆涤飞不回避她的目光,温柔地闭了闭眼。 “陆市长,没有康剑,你的仕途还有趣味吗?” 陆涤飞心里面一怔,脸上却没露出痕迹来,小丫头沉不住气,要直奔主题了,“怎么会没有趣味呢?”他意味深长地反问。 “终日和那群腆着肚子、开口闭口按照上级指示讲大话说空话玩权术的一帮官场老狐狸混在一起,也许你会凭年龄优势崭露头角,再加上你父亲的护航,你会仕途顺利,不战自胜。不谈有强敌了,你根本没有敌人。那样子,你会有成就感吗?” 陆涤飞愣住,“丫头,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 “城建市长这一轮,你赢了。如果康剑能和你再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还敢再迎战?”白雁明亮的双眸挑衅地盯着陆涤飞。 陆涤飞失笑,“我当然敢,可是他已经没机会和我站在同一起跑线了。” “他有。”白雁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丫头,你可能不太懂法律,他现在被检察院” “他是被华兴栽脏,华兴又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丫头?”陆涤飞脸色变了。 “只要你帮助他,他就会平安无事。” “这个不是上次你表姐那个忙,我帮不了。” “你帮得了。”白雁突然站起身,走到客厅,把带过来的包包拿了过来,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摊平放在陆涤飞的面前。 陆涤飞低头一看,再一看,又一看,足足看了三遍,他才抬起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震愕。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才入了心。” “我的意思不是”陆涤飞张张嘴,哭笑不得。 “你让我知道了他的底限在哪,所以我才做了准备。这事,还得谢谢你。” “那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拿出来?” “他事实做过一些错事,应该受一点惩罚。我也不太清楚事情会具体发展到什么地步,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你怎么舍得?”陆涤飞失声惊问。 “这个数目能换得他的平安,我觉得很便宜。” “老天,我真的不能思考了。丫头,你接触我,一直都是虚与委蛇,其实都是变相地探听消息。” “陆市长,别这样说。是你找错了合作对象。” “我以为你不爱他。” “爱一个人不是件简单的事,却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现在,你也找错了合作对象。” “不,我没有。这事,我找别人,别人也能做。但是陆市长你来做,会给别人一种宽容大度、爱才惜才的好印象,会让你头上的光环多加几轮。这对你只有益处,没有一点不利,会让人觉得你胜在明处,你是真正有能力的官二代,并不是大树下面遮荫。你不想有一个强敌与你对阵吗?” “丫头,够了。”陆涤飞摆了摆手,咬唇,沉思了会,开口说道,“你别抬举我,我不高尚。我可以帮助他,但我有个条件。” “嗯,你说?” “我会召集媒体,把这件事大肆渲染,传遍大江南北,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但中间关键的细节,你必须紧凑好,不能说穿帮。我也会找我父亲,让他在省里面通融。” “嗯。” “但丫头,我真的是个无耻的小人。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狗血情节吧,我要你。” 白雁弯起嘴角,搁在桌上的指尖有点发白,“陆市长,我好像不是大美女!” “我老实承认,以前我对你也有过不良念头,那只不过是挑衅他的男性尊严。现在不是,我是郑重、慎重地说,我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我在你的名字前冠上我的姓,你以后是陆太太、陆夫人。” 白雁笑了,“陆市长,你又来了。我早说过我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要么是得到全部,要么是弃而不用。你要为一棵树放弃整片茂盛的森林?” “你足以抵得上整片的森林。”他识宝。之前,他仅仅是觉得她是个聪慧的小女子,机灵古怪,今晚,他才真正见识到她强大的所在。怪不得别人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要一个特别的女人。他不是要与康剑挑衅,他是真的心动了。 “强扭的瓜不甜。”白雁含蓄地调侃。 “我不会强摘,我会等到瓜熟蒂落。”陆涤飞伸手握住白雁的手,“他如果出来,我便要求外调,我带你去别的省任职。我有自信,我能让你爱上我。我也在发誓,以后,我会为你洁身自好。”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可以在时间上做文章,这就视同一张废纸。”他敲着桌上的纸条。 白雁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 刘检因为前面一个案子,上级领导要一份汇报的详细材料,耽搁了两天,来滨江取证时,已是四天后了,正逢小年夜。傍晚,他与老高住进宾馆,便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天空中烟花灿烂地绽放,把个滨江城闹得像个不夜城。 同样是地级市,滨江因为位于长江入海口,经济要比余州发达多了。刘检站在阳台上抽烟,看到楼下飞驰的汽车,一会是奔驰,一会宝马,一会保时捷,直撇嘴。他有个同学在滨江检察院工作,工资和他差不多,各项补贴却是他的几倍,想起来就窝火,干同样一份工作,差别怎么这样大! 两个人当晚没有惊动滨江检察院,在外面随便吃了点,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早晨,两人才拿着介绍信去了滨江检察院,要求配合调查。 检察院给他们腾了一间办公室,第一个喊来谈话的是伊桐桐。 伊桐桐没有课,在办公室时和同事闲聊,校长领着检察院的同志过来找她,她一听是了解与康剑某些事情时,脸立刻就失去了血色,两条腿抖得像筛糠,要不是扶着桌子,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老师们哪一个不是绝顶聪明,康剑受贿的事早就传得满城风雨,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伊桐桐与康剑有过什么关系,看向伊桐桐的眼神就带了鄙视。有几个妒忌伊桐桐的女老师则一脸幸灾乐祸。 “走吧!”刘检的脸板得像包公。 伊桐桐没见过这阵势,吓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就是不敢掉下来。刚走出办公室,就碰到李泽昊捧着教材往这边走,她可怜巴巴唤了声,“泽昊!” 李泽昊冷冷地扫了扫她,当她是个传染病源,眼神避得远远的。 泪,一下子如决了堤般,哗哗往下直流。 伊桐桐不知道是怎么上的车,也不知怎么进了检察院大门,当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刘检和高检的面前。 “我早就和他分手了,我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他的事,我一点都不清楚。”没等刘检开口,伊桐桐忙不迭地辩白。 刘检看着伊桐桐梨花带露的脸,心里面对康剑更气几份。他就是瞧不惯这些官二代,不用努力,就官运亨通,而且泡个女人,还都是绝色。 “我对你们的风花雪月不感兴趣,我们找你来,就是有几件事向你确定下。”刘检向高检挑了下眉,高检摊开记录本。 伊桐桐两手平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抖个不停。 “你和康剑是什么关系?”刘检问道。 “在他结婚前,是男女朋友。” “你名下的跑车和公寓,是自己购买的吗?” “不是,是他在分手的时候,送给我的。”伊桐桐突然抬起头,“不过,我和男朋友已经决定退还给他了。”这个时候,伊桐桐心里面那个悔呀,那时李泽昊要求她退还时,她怎么就没听他的呢! “是你向他要的,还是他主动给你的?” “他主动送我的。” 刘检和高检交换了下眼神。 “有人举报他送你的不止跑车和公寓,还有别的”刘检这话带有诱惑性,其实是试探,如果你心里面发虚,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主动交待出来了。 伊桐桐哇地一声放声大哭,头摇得像拨浪鼓,“真的没有了,他一结婚,连我的电话都不接,见了面也是装不认识,怎么可能还送我东西。我真的和他彻底没关系了。” 伊桐桐越哭越觉得自己可怜,本来和李泽昊冰冻三尺的关系,这下更是要降到冰点,再没有缓解的可能了。她心里面对康剑残留的爱意,此刻,全变成了怨恨。 刘检见多识广,知道伊桐桐不像说谎,让她在记录的材料上签了名,按下罗印,说今天就到这,后面我们有事调查到你,请你尽量配合,然后就把伊桐桐打发走了。 “我把房子和车退还了,就不关我的事了吧?”伊桐桐临走时,问。 刘检讥诮地一笑,没接话,觉得这女人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花瓶一只。 伊桐桐出了检察院,整个人软成了一团泥。倚着路边的大树,给李泽昊打电话。 “什么事?”李泽昊声音冷得就像刮在耳边的寒风,刺骨慑人。 “泽昊,我听你的话,不要房子,也不要车,也不计较你和柳护士十四年的感情,我愿意和你去深圳。” 李泽昊沉默着。 “泽昊,你说话呀!”伊桐桐心里面着了慌。 “伊老师,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做什么决定是你的自由,不需要告诉我。我该去上课了,一会,我还得去接我的未婚妻。”说完,李泽昊挂上了电话。 伊桐桐像木偶似的合上手机,整个人往下一坠,瘫软在树下。 “是上午去找康剑的前妻,还是下午去找?”办公室内,高检问刘检。 刘检把刚才的记录翻了翻,“趁热打铁,早点取好证,早点回余州。呆在这滨江,让人感觉挫。” “咋挫了?” “和人家一比,咱们真像乡下来的土亲戚,瞧瞧人家的街道、商场,街上的车和人的穿着,这才是个城市啊!” 高检笑了,起身倒了杯茶,“你心理还不平衡呀!你到大西北去转转,看看那边的生活,你就知足了。刘检,你说康剑的前妻会比这前女友漂亮么?” “肯定的,不然干吗选她呀!男人,就是过不了个情关。” “我想也应该是个大美女,那小子艳福不浅,却不长情。” “心里面不知又瞄上哪家闺女了。”刘检轻蔑地耸耸肩。 两人请滨江市检察院的同行去传唤白雁,没想到,白雁不是坐检察院的车过来的,而是新上任的陆涤飞市长亲自开车送的。 刘检与高检心里面猜,可能陆市长和康助关系不浅,怕他前妻受委屈,特地过来打招呼。两个人态度上立刻和善了些。 陆涤飞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和两人握了握手,和白雁说,谈话结束,给他电话,他过来接她,然后走了。 高检和刘检把白雁让进办公室,为白雁的年青吃了一惊。 白雁并不比伊桐桐漂亮,可是看上去清灵、聪慧,微笑的时候,那一对小酒窝,特别的可人、甜美,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你请坐。”刘检尽量把声音放柔,有点怕吓着了白雁。 白雁弯腰道谢,等刘检坐下了,自己才落坐,让人感觉家教特好、非常礼貌。 “我们今天找你,只是例行调查,你别紧张。”刘检说。 “嗯!你请问!”白雁直视着他,神情专注。 刘检咂咂嘴,朝高检瞟了一眼,有点像问不出口似的。 “你和康剑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国庆节后!”白雁回答。 “你知道不知道他以前有女朋友?”刘检艰难地扯扯嘴巴,这问题听着乍那么婆婆mama呢! 白雁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知道。就是因为我,他才和她分手的。康剑在省城时,两个人开始恋爱,在一起好几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