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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聿秀看了眼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又赖到自己头上了。” 那陈安东也是颇觉尴尬,他轻咳了两声,道:“二位,知道你们也是被骗,但这房子终归是我祖上的房子,陈某只想着租出个一时半日的,可卖是不可能卖出去的,二位您看…” 何聿秀沉着张脸,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人要是倒起霉来,喝水都能咬破嘴,放屁也能砸到脚后跟,何聿秀如今真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先是遇到了程先鹤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再是昨天王陆屏家里那一遭,如今买处房子也能叫几十岁的老太给耍的团团转。想他活了三十年,从未为了生计发过愁,眼下却被这吃住的俗事牵绊住了。 他不由得有些焦虑,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击,思索着对策。 片刻之后,他起身,朝着那陈安东笑了笑,道:“我自然是不会麻烦陈先生的,只是请再宽限几日,我找好了房子便搬出去。” 那陈安东还以为要好一番纠缠,没想到这人…还挺好说话,因此不由得放下心来,“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他思量了一会儿,笑道:“我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北方来的吧。” 何聿秀点了点头,“是,京都来的。” “那先生是有久居宁浦的打算吗?” 何聿秀愣了愣,他这些时日在宁浦过得着实不算痛快,要不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他早早便走了,怎会还在宁浦买了这处房子。原想着,那江馆住的实在不舒服,安顿下来也好,就当换个环境待些时日,有个自己的房子也方便,可眼下又遭了这么一出,他实在没有久留的打算了。听见陈安东这么问,他摇摇头,道:“没有,只是闲住些时日,过段时间就回去。” 那陈安东神色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事情便好办多了,说实在话,经了这李婆婆一出,这房子我也是不太敢租了,不过我看二位面善,要是找不到地方住,我在宁浦还有些人脉可以帮着您看看,反正是短住,好找的。” 这人倒也算是个热心肠的,此时此刻,何聿秀见到不将自己往那泥沟里拽的人,就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送走了那陈安东,解知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聿秀,你的好运是全都留在京都了么,怎么一来到宁浦坏事不断。” 何聿秀喝了口冷茶,只觉得这茶凉心也凉。 他苦笑了声,没了初来乍到那股子神气,样子落魄得紧,“谁说不是呢。” 解知文看他垂头丧脑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叹口气,道:“别想了,兄弟请你去杏花楼吃酒,来不来。” 何聿秀不说话。 “杏花楼明日开张,晚上请了陆小蝶来唱歌,你确定不来。” 何聿秀心里一动,抬头看他,“果真?” 解知文含着笑看他,“原来是要陆小蝶来请你才请得动么,非得搬出陆小蝶才舍得看我一眼。” 何聿秀被他逗的笑了一笑,“好啊你,如今竟也学坏了,竟然敢拿我逗趣了。得,明晚谁不去谁是那小狗。” 被解知文这么一闹,心里好歹是舒坦了一会儿。然而到了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竟又充斥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何先生倒是没穿西装,难道就融入这里了吗?” 脑子里忽然闪过许绍清说的这句话,他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头一回地觉得有些迷茫。他学画多年,图的不过是一方清净,原以为画画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事,可没想到这杆子笔后头,竟也有许多污事。叫他眼睁睁看着做个睁眼瞎,他是做不到的。可他说的话,在这宁浦非但没什么力量,反倒处处被讥嘲。 真是窝囊。 他带着一肚子的气睡觉,不知何时才睡着,梦里也睡不安稳,只觉得摇摇晃晃,如在水中。 第二天一早上,他有些疲倦,索性报纸也不看了,匆匆吃了个早饭。闲来无事又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陈在箱子里的画还未拿出来透透风,忙拿了出来,以免它受潮。收拾好一切之后,他在家待也待不住,只觉得烦闷,于是又收拾了收拾,准备去灵丘写生。 然而更窘迫的是,何聿秀发现自己的纸不够了。他翻遍了浑身上下,终于意识到,他如今非但是吃住成问题,命根子都要保不住了。 正是发愁之际,又听到有人来敲门。 何聿秀听见敲门声心便提了起来,自他搬来这里,每次一有人敲门,多半是没什么好事等着他的。 他拖着稍显沉重的步子去开了门,看见来人,却是吃了一惊。 “许社长,您怎么来了。” 许缘竹脸上带着笑,他轻咳了两声,脸上带着些病态,何聿秀忙将他迎进来。 “叨扰了,我这两日心里总惦记着何先生,想着之前在王府何先生遭了那委屈,昨日那事又见报了,心里定是十分不好受,这才托人四下打听,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到何先生吧。” 何聿秀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这两日倒是没什么事干,倒是许社长,报社业务繁重,怎么还往我这边跑呢。” 许缘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中的拐杖放在一旁,笑了笑,道:“何先生这么说可是见外了,我家那浑小子虽然浑了些,但好歹也能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见见何先生的时间也是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