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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 何聿秀叫唤半天无果,认命地趴在他肩上,“许绍清,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许绍清笑了一声,“何先生嘴那么硬,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是假的。” 这话不知道扎到了何聿秀那儿,何聿秀一瞬不吭声了。 他惯是坦坦荡荡行走人间的,唯独看着许绍清,总是有几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的心虚。 这心虚是什么,他甚至都不愿揭开来看看,唯恐揭开了,他便不是他以为的何聿秀了。 许绍清背他到路口,叫了一辆路过的车,从他背上下来的时候,何聿秀注意到他脸上、脖子上出了不少的汗。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 许绍清愣了愣,“送我?” 何聿秀扶额,指指他的额头,咳了两声,说:“擦。” 许绍清接过来,笑了声说:“谢谢。” 这时候的光线柔和了下来,正好从许绍清的后方打过来,何聿秀的目光从他的额头上移到眼睛上,日光照得他的眼睛泛着一层琥珀样的光泽,闭下眼的一瞬,何聿秀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居然是很长的。 许绍清擦擦额头,而后十分自然地将那帕子叠的整整齐齐,收在手中,调笑道:“何先生头一回送我东西,我就不还了,好好收藏。” 何聿秀推了推眼镜,尴尬地移开视线,往后躺了躺,故作随意道:“倒也不用,平时擦眼镜用的。” 许绍清顿时笑容有些僵硬。 他看了看手中的眼镜布,说:“何先生一定没有谈过恋爱。” 说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凑在何聿秀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何聿秀顿时恼羞成怒,忍不住骂道:“滚,你才不行。” 第六十一章 许绍清笑了,心情忽然大好。 何聿秀瞥他一眼,问:“为何在我面前总没个正经?” 车停在了顺宁公寓,许绍清率先下车来,朝他伸出一只手,何聿秀犹豫了一会儿,才把手递过去。许绍清握住后再没松开,起先是单纯的握,后来变成了捏,再后来,他同他十指紧扣。 “没办法,我看见何先生,总是心猿意马。”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何聿秀忍不住一阵耳热,他不擅长和许绍清亲密,单是十指相扣这样的动作,已经足够让他不自在了,然而许绍清握得很紧,仿佛怕他溜走一样,紧紧抓着他,他一瘸一拐地走,脸上还有墨痕,说不出的滑稽,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他两眼,他却总疑心路人们多看的这两眼是因为他们十指紧扣的缘故。 许绍清把他送回了家,拿湿毛巾一点点擦他脸上的墨。 何聿秀不自在地别过头,说:“给我吧,我伤的是腿,不是手。” 许绍清拍下他的手说,说:“你擦不干净。” 何聿秀受不了这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许绍清洗了一把毛巾,又一点点在他脸上擦着。何聿秀闭上眼,像收起爪子的猫,戾气全无,看上去很乖的样子。 他早知何聿秀是纸老虎,于是又得寸进尺道:“再过段时间就是我们《宁报》发行五千号的纪念日了,何先生给我们写些东西吧。” 何聿秀闻声睁开眼睛,“哦?五千号?” 许绍清点点头。 何聿秀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笑:“你知不知道我很贵的。” “是吗?”许绍清挑了下眉,又洗了下毛巾,铺开搭在了他的脸上,“枉我伺候你半天。” 热毛巾烘得他的脸很舒服,奈何挡住了视线,他拿开毛巾,额前的发湿了几缕,眼睛亮亮的,居然显露出了几分天真,他看着许绍清,惋惜道:“原来今日这么贴心竟是有预谋的。” “可不是,我这么精明,做什么都精打细算,给出去的东西都是要讨利息的。”许绍清走到窗边,也跟他贫了几句,他拿着水壶,有一下没一下地浇着花。这情景让何聿秀心里一动,有了种错觉,仿佛他才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你说这话,好像不是个新闻家,而是个资本家了。” 许绍清闻声,放下水壶,靠在窗前看他,笑道:“什么家不家的,何况哪有我这样的资本家,还得求着你何大画家给点利息。”他的目光掠过何聿秀被水打湿的发,停留在他那张看起来颇为温润的唇上,情不自禁多看了一会儿。 何聿秀手里攥着那湿毛巾,不自觉地捏了捏,几滴水沿着衣服纹路渗进去,灰色的衣服上便留下一块很明显的水渍,窗边是有风的,吹得许绍清的头发微微翘起,又缓缓落下。诚然,许绍清生得不错,这幅画面是很美的,美到他忽然很想画画。 他没忍住,说:“站在那里别动。” 一瘸一拐地从书房拿了纸笔,他看见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打在木质的地板,金黄的一片,像流淌的蜂蜜一般。 许绍清猝不及防又当了回模特,他看着何聿秀的神色,忽然想起几个国外画家和模特的故事。不知那些传闻中的大画家画画时,是否也像何聿秀一样专注,也不知那些模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趁着他低头,肆无忌惮地看着眼前的画家。 他喉结动了动,说:“何聿秀,你知不知道,请我当一回模特也是很贵的。” 何聿秀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直呼他的大名,他只是一边给他画速写,一边说:“又不是要你当裸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