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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丰年的笑容,就此留在林荫道上遮了篷布的车厢里,再见他时,天已经黑了,李智楠的脸颊上还留着白天的血痕,靴底的泥土在医院走廊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脚印,他跟随副排长,副排长跟随蒋杰,蒋杰就穿了脏破的裤子以及衬衣,他转过头来,只说了几个字:“在外面先等一下。” 冷白色的灯光照着冷白色的地砖,也照着冷白色的墙面,嫩绿色墙裙在角落处有了斑驳,蒋杰揉了一下眼角,当他低头的时候,才发现指缝里的血迹没有洗干净。 蒋杰慌张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把脏兮兮的手往衬衣上蹭,衬衣最底端那颗摇摇欲坠的扣子掉在了地上,蹦了两下,然后滚远了。 在从门外到门里的几秒钟时间里,蒋杰再次去不久前和刘丰年见面的场景,就是十几个小时之前,早晨,在食堂里,没说什么话,也没反常地多看他几眼,这只是连队里普通的一天,普通到天气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似乎是气息过剩,也似乎是氧气不够,所以,蒋杰把呼吸的节奏换了几次。当他俯身去掀那张浆洗过后雪白的被单时,眼泪把眼窝和鼻翼弄得很痒,他轻轻皱眉,想缓解一下伴随着极端悲痛的紧张。 将被单翻开几十公分,在露出鼻梁时细致地折叠,蒋杰抬起通红的双眼,咬着牙,喊道:“李智楠,孙巍,你们进来看看吧,进来看看!” 语气不算是激昂的,只能算悲哀的,蒋杰拖着李智楠的领子就往前拽,他说:“你自己看看,看看你忍不忍心,你忍不忍心?” 李智楠不反驳没有缘由的责怪,更不可能生气,他只是哭,没进门的时候就在哭,进来了,于是哭得更狠,他趴在刘丰年的遗体上,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着:“班长,班长……” 蒋杰继续将被单往下翻,刘丰年的整张脸都露出来了,他的面容平和,像是在睡觉。 “刘丰年是我见过最好的兵,”曾经,蒋杰这样对连长说,“他是有活力的,有理想的,什么都有,比我强太多了。” 出了门走远了,十几米之外仍然听得到李智楠的哭声,在墙裙斑驳的地方转弯,就是一处昏暗的楼梯间,蒋杰靠在墙上,然后蹲了下去,膝盖处的布料蹭得脸颊发麻,颤抖的胸腔中传来了气息振动的声音。 大约是几十天前,蒋杰和刘丰年说起那几条命运多舛的金鱼的故事,刘丰年紧张得抿嘴又皱眉,后来又承诺,说:“我一定要赔,等回家了给你买几条。” “我可没时间养。” “那我帮你养啊,”刘丰年躺在地上修连里的货车,他伸出半个身子从一旁够扳手,对蒋杰笑了一下,又钻回车底下,说,“到时候咱们都见不了面,我一看到鱼,就能想起你了。” - 待续…… -------------------- 我很难说得清这到底是什么,或许真的是悲伤的一厢情愿,然后留下白纸一样连残局都不剩的结果。蒋杰对蓝小姐是真的,更是全心全意的,或许在他这儿,丰年原本比不上蓝小姐百分之一重要,可现在,他成为了他一辈子都会痛惜的人。金鱼从它出现的那天起就是错的,它死去,后来养鱼的人也死去。对于这条线,我并没有用太多的故事堆叠,它像是水墨中似断非断的一笔,我希望对这条线的理解是丰富的、朦胧的、没有限制的,不需要赞颂深刻的爱,因为或许原本就没有,只需要去感受,像是闭上眼睛触碰几滴雨,然后想象是白天或者黑夜,春或者秋。每个人的理解可能都不一样,这也是我想要看到的。 第59章 58. ==================== 身处曾经幻想和盼望的千禧年,那么多遥不可及的事都成了真的,远大的计划变成现实,身边许多人来了又走……对陈淮水和祝富华来说,事业的转折点在九十年代中期,他们和许多有远见的人一样,抓住了经济腾飞的时机。 大概是早晨八点,公司里的人只来了小半,陈淮水下意识在文件的年份栏写下数字“1”,犹豫了一下,又改成了“2”。 还是这么普通的一天,入职没多久的打字员穿着细高跟鞋,一进门就跟陈淮水打招呼,她浑身沾染着芬芳,站在桌前,说:“陈总,早上好,该换夏天衣服了,你还穿这么多?” “早晨起床挺冷的。” “吃过了吗?楼下街口新开了一家西式早餐,要是你想吃,我明天可以帮你带。” 打字员年纪小,来了没多久,也不会察言观色,她栗色的直发在肩头晃动,心思太多,可也心思太少,因此弄得一旁早起上班的同事抿嘴咬牙,亦或是偷笑。 陈淮水把文件递给主管,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了,谢谢。” 作为企业的一把手,陈淮水倒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他总是耐心、亲切,都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秘书刘小姐拿着会议稿件进了办公室,她歪着头笑得了然,轻声说:“陈总,我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下?这么做的确让人不舒服。” 陈淮水拿了放在桌脚的茶杯,打算去洗一洗,他摇着头,说: “算了吧,不知者无罪,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不是坏人。” “好,我懂了。” 早晨的第一通电话是祝富华打来的,他还是在总店做主厨,那时公司初步成型,他却拒绝了陈淮水关于他职位的一切提议,他说:“我从小到大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我们不是两家人,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喜欢做面包、会做面包,所以去店里我是最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