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50节
「再未给俗世中人起舞。」 可是今早暗枭回禀,永叙五十五年到五十六年的春夏,她月月在竹林中伴随着国师的琴声悠扬作舞。 帝王将刚满上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底下渐渐开怀的宾客们,嘴角噙着一抹笑。 眼神却格外暗沉。 月明星稀, 湖心亭热闹的宫宴散场,高大的帝王率先离去。只是他的步伐中有一丝不稳,可以看出是饮了不少。 腊月寒冬,齐坞生并没有乘坐轿撵,独自一人行走在宫中长街上。 徐启夏带着人跟在君王身后,不敢惊扰。 齐坞生抬头是皎洁冰冷的月光,身前是白茫茫的冰雪,身后亦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在一片无际的白色中走着,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因着酒意,他的思绪也慢了下来,男人沉默地缓缓眨了下眼睛,好像不理解自己为何突然停在了一座宫殿旁。 永宁殿的宫人看到圣上独自在冰雪中走来,也是吓了一跳。 看到身后跟着的徐启夏时才放下心来。 永宁殿的掌事挑了下眉,无声询问着徐总管陛下这是怎么了。 徐总管努努嘴,示意对方感受一下陛下这满身的酒气。 齐坞生进来时,秋仪已经准备入睡了。 她让永秀去掐灭烛火,外面大红色的宫灯透着雪色映进来,她只觉得心烦。 年节时分,既没有父母兄弟在身旁,也没有三五好友小聚。她一个人困在冰冷的宫殿里,能有什么样的闲情逸致去看雪景呢。 她侧过身去准备理开身上缠绕在一起的两床被子,却突然被一个满是酒意的怀抱所包围。 美人皱了下眉:“陛下,你醉了。” 谁知喝醉了的男人就像是怎么也甩不掉的大狗,紧紧缠在她的身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陛下,你醉了。” 她又一次发出了冰冷的拒绝和警告。 谁知男人呓语了一下:“秋娘娘……” 他似乎带着些鼻音,颇为委屈地说:“为儿臣跳支舞吧。” 第61章 永叙四十三年冬,大雪日。 中宫难产,血崩不止。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慌忙跑去求娴妃娘娘来中宫主事。 一向将嫡庶尊卑口口声声挂在嘴边,每日晨昏定省必定最先来的娴妃娘娘破天荒地晚了半个时辰才过来。可是她步履轻缓,扑了厚重的粉也难掩她面上的气血亏空。 ——娴妃秘密生产,如今也未出小月。 娴妃娘娘穿的一身杏黄色的重针交领短袄,外面披了件烟粉色的大氅,看起来就像是为这一日精心准备过一番。 中宫的人丝毫没有起疑,见自家娘娘的义妹终于来到,紧赶慢赶还是地张罗着让人进到寝殿。 娴妃刚一撩开内室的帘子,就皱了下眉。 殿内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直叫人胸中一阵翻涌。 她带着镩金琉璃护甲的手一顿,又缓缓将帘子放下,没有往内室踏入半步。 隔着帘子,她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产婆急的满头是汗:“回娘娘的话,孩子并非头朝下生出来的,是脚先出来。现下卡在这里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位皇子还是公主啊。”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想必是为中宫娘娘加油打气扯破了嗓子。 听到自家meimei的声音,周氏突然咳嗽了一下。 娴妃立刻抓住了景园的手,神色慌张的查看四周。 她本以为难产了这么久,皇后应该已经没有意识了,可是皇后若是清醒着,这事情就全然不好办了——jiejie,我本想留你一条命的。 景园粗糙温热的手给了娴妃莫名的勇气,她又一次掀开了帘子,直直对上了周氏满是冷汗的面容,和那双绝望疲惫的眼睛。 她捏紧手里的密报——「前线大乱,太子失踪,疑似战死。」 jiejie啊,祈祷吧。 祈祷一下太子已死,而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只有这样我才会留你们母子一条生路。你们安分守己一点,我不会为难你的。 周氏完全没有意识到帘子外面的meimei才是真正想要夺取她和肚子里孩子性命的魔鬼,她此刻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的痛。 胯骨像被碾碎了一样,哪怕她已经用尽全力去张开双腿,可孩子还是卡在原地。 产婆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可是她觉得不仅是孩子,她的脾胃肠肝都被一起压着,她想吐,可是眼前只有大团大团白色的光晕。口中有酸苦的味道,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孩子不是头位,是脚位。 ——这一关,她怕是难过了。 想到这,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轻声去唤出meimei的小字。 “若我死了,告诉陛下,能否给这个孩子取名叫晟。” 皇后奄奄一息,她想给孩子取名叫“生”。不求光明灿烂,也不求伟岸盛大。但求康健平安,所愿得偿。可是这些话她再也没有力气讲出来。 娴妃娘娘的手一抖,声音发紧:“哪个晟?” 皇后娘娘不出声了,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正在思索。娴妃看向景园,发现自己的大宫女也是面色如土。 凭什么。 凭什么她也想给孩子叫做“晟”。 这样诡异的巧合让娴妃不安极了,她此刻脑海中天马行空地想着——是不是皇后早就发现了她的孩子,所以才要这样折磨她。 娴妃在帘外隐藏的神色中有着怨恨,忍不住高声催促产婆:“孩子不出来就去拽啊!你愣在这里是想本宫杀了你给皇后娘娘陪葬吗!” 产婆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阵仗,如今正是年节,宫中人手不足,她只能壮着胆子伸手去摸。 血腥湿滑中, 她抓住了孩子的脚。 与此同时,一名探子正带着八百里加急密保赶往内宫。 娴妃看着探子,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她颤抖着接过其中的密函,手几乎抖地无法继续展开信纸。 「不出意外,太子崩。」 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血液仿佛立刻涌了上来。 大殿中纷纷杂杂,有女子的痛呼、产婆的劝解还有行走的宫人手中热水摇晃的声音。 只是这些声音都渐渐离她远去。 她的脑海中、眼睛里、耳边环绕着一件事—— 她的儿子,是大齐国君主唯一的儿子,是未来的嫡子。 是的,她做好准备了。 就在此刻,一生嘹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响起。她的眼神中闪过凶光,甚至不再嫌弃那满殿的血腥气,掀开帘子便踏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进去。 “是公主…” “还是皇子……” 她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 一声哭嚎。 永叙四十三年到四十四年的隆冬。 娴妃娘娘和一名宫女先后诞下皇子,皇后娘娘偶感风寒,最终没有等到圣上回銮。她唯一的嫡亲儿子在战乱中失踪,但幸好被救了回来。 两位皇子, 娴妃娘娘生的年龄稍长些,按辈分是十四皇子。取名齐晟。取盛大灿烂光明伟岸之意。 那据说母亲已经难产走了的皇子被排成了十九殿下。取名齐坞生。 坞生,同“寤生”。 寤,逆转的意思。 脚位出生,无人期待,亦无人喜爱的孩子。 临安二年除夕, 齐坞生的头枕在秋娘娘的颈侧,他第一次很安分地就这样将人揽在怀中,什么都没有做。 殿内月光冷寂,远处的热闹似乎与永宁殿无关。但是帝王就执拗地守在无人踏足的地方,借着酒意去苦苦寻着一个结果。 他说:“娘娘,这是我们第一个除夕。” 他们相遇在盛夏,相处不过半年,他便在冬雪日远赴仆地。 五年韬光养晦,再未等到她的只言片语。 其实说来是对的,他们从未一起过好一个除夕,没有一起将通红火热的灯笼挂到枝头上,没有在红纸上写下来年的贺词与祝愿。 人的名字就好像是一种诅咒。 将这个命运多舛的帝王困在了他常人无法参透的人生中。 生长于冷宫,身为皇子却要同宫人争抢一口吃食。 没有母妃筹谋,去书房认字、去校场练武的机会也要抢。 封地、军权、皇位,他一步步抢到了那么多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明白,只是用了他最熟悉最擅长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