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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文继母养儿日常 第47节

    自打县试放榜的隔天,两人简单地聊过几句后,就没怎么再见面了。

    穆云川一心扑在后头的府试上,而卫恕则因为对他生出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而选择不去打扰他。

    两人熟稔非常,自然不用寒暄,穆云川便直接询问他:“去看过令弟了?他可还好?”

    卫恕应了一声,“能吃能睡,看着比从前在家时还丰腴了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卫恕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是直接说明他心中藏着事儿。

    上次穆云川不欲多探究,但连着两次,卫恕去过水云村后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打开了门,请卫恕进去。

    书院的学子大多爱去藏书楼看书,那里烛火通明且更为安静,所以学舍里头只有穆云川一人。

    “我看你心中似乎有事,不妨说与我听。”穆云川不动神色地打量他,“看我能不能为你出谋划策。”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卫恕犹豫了半晌,还是愿意分享自己的心事给他知道。

    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直接问穆云川是不是没把他当至交好友,所以待他和待旁人一样?

    亦不能问他是否对沈氏心怀怨怼,那般大度不计较,只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所以话到嘴边,他眉头紧锁,越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是我母亲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阿恕顾忌到我,所以不好开口?”

    这话倒是问的卫恕愣了愣。

    尽管今天关于穆云川的思考,确实来自考卷上的一道题。

    但试题是沈氏“买”的,卷子是穆二胖写的,评讲是劳不语评的,而关于舜和穆云川的联想,更是他自己发散了思路想到的。

    沈氏再厉害,还能一下子控制这么多人的思想?

    那她也不会让那种宣扬她恶毒刻薄的传言传到外头了。

    想到此处,卫恕的疑问又多了一层——穆云川从不说继母坏话,穆家人口又简单,并不多和村里人来往,此时又不像在旧时族群那样生活,大多都是管自家的事儿还来不及,那么关于她的那些传闻,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卫恕捏了捏发痛的眉心,否认道:“不是,穆夫人对卫奚极好,我虽和她不合,但她待我也十分客气。一切都和之前无甚区别。今日确实有些烦心事,但也不是为她,是劳夫子给卫奚讲题,我在那儿听了一耳朵,有些地方想不通。”

    “原是这样。若是学业上的问题,不妨等明天请教山长。”

    卫恕跟着点头,眼神落到旁边摊开的书本上,便很有眼力见儿得站起身告辞。

    穆云川起身送他,等卫恕走了,穆云川依旧坐下看书。

    半晌后,他慢吞吞地翻过一页书,手指在书本上轻轻点着。

    前头卫恕称呼沈氏,那是一口一个‘你那继母’,称呼劳不语,则会直呼其名。可见其对两人都颇有些看不上。

    但不过去了水云村第二趟,如今卫恕再提起他们,则变味了‘穆夫人’和‘劳夫子’。

    尽管只是称谓上的一点变化,却可见卫恕是对他们二人大大改观了。

    卫恕聪明正直,嫉恶如仇,并不是花言巧语或者小小手段就能糊弄的人,能让他这么快转变态度,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不过卫恕不是会撒谎的人,沈氏应该确实是还和之前一样安守本分,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

    他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便不再分心,专心看起书来。

    …………

    三月底,穆云川动身前往府城参加府试。

    周氏跟卫恕打听到了他出发的消息,再请示了沈翠,提前一天便进了城。

    周氏自然是不方便进书院的,便请人代为传话,请穆云川到书院门口说话。

    她到了大概两刻钟,穆云川不徐不疾地从里头出了来。

    两人已经算得上许久未见,周氏的面容和打扮都和过去一样,称不上十分的好看,但却让人十分舒服。

    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被读书的氛围熏陶,周氏的眼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采。

    穆云川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两人碰上了面,周氏便对他露出一个笑,“婆母前头告诉我,她给了你三两银子,但府城里头吃住都要银钱。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多少,夫君就把这些都带上。”

    说着话,她就拿出一个钱袋子。

    那是她这段时间为人缝补浆洗积攒下来的所有银钱,因为没来得及全部兑换,所以是一些小银锞子和铜钱,装了沉甸甸的一兜子。

    再看她那一双手,尽管已经到了春日,手上的冻疮却依旧没消去,手背和手指都红肿不堪。

    察觉到穆云川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周氏略有些赧然地把荷包放在他手上,而后把袖子往前拉了拉,把双手都遮盖住。

    穆云川抿了抿唇,声音里难得地多了几分真情,“我身上银钱还有一些。你在家……”

    “我在家很好,有吃有住,人还胖了不少,真用不上银钱。”怕穆云川拒绝,周氏破天荒在他面前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

    说完她的脸也羞红了,垂下眼睛道:“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君好了,我便也好了。”

    尽管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周氏还是强忍住,轻声说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这次说完她便掉头就走,走出去十来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穆云川一眼,同他挥挥手,而后催促他快些回去。

    穆云川点点头,也挥手示意让她早些归家,然后把那个灰扑扑的钱袋子贴身放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周氏自打从青竹书院回来后,便有些神不守舍、食不知味的,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这也正常,毕竟从前穆云川虽也没怎么归家,但是好歹知道他就在城里,若是想见,半个时辰就能见上。更能从时不时过来的卫恕口中,打听到一些他最近的动向。

    但去了府城,那便是真的见不上,也打听不到了。

    算算时间,就算穆云川考完,一等到成绩就往回赶,那最快也要五月再见面。

    沈翠前头把她加进系统成为了杂工,只有需要亲自下厨的时候,才把她挪出去。

    所以能看到她的心情值和体质。

    周氏身形瘦削,前头的日子也十分困苦。

    她的体质一直不是很高,也就稍微比卫奚强点,但同样是在及格线上徘徊。

    而且她不是培养对象,在系统那里,她杂工的身份还远不如劳不语这名师。

    所以系统商城里购买的东西,对她也大多无用。

    沈翠便只好每顿饭都让她多做一些,再以不能浪费粮食的借口提醒她多吃两口,晚上再说点灯费油费拉住,让她早些睡下。

    她没什么病症,吃上头讲究一些,也没整宿整宿的熬着,就也没有生病。

    四月卫恕又来看卫奚,竟倒比周氏这思夫心切的还看着更为清减。

    他来了几次后,对着沈翠和劳不语的态度都变好了,沈翠这当长辈的,也不跟他这投资人计较前头的态度问题,现在也算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交情了。

    不过卫恕肯定是不会对着他吐露心事的,这天用晚饭的时候,沈翠就把卫奚喊到了一旁。

    卫奚自打来了书院后,一直都是十分乖巧的,但听沈翠说想让他宽慰自家兄长一二,卫奚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道:“他素日里最交心的也不是我,前头我问过,他自己不愿意说。我再多嘴,没得让他感到厌烦。再过不久穆云川就该回来了,他问可比我问强多了。”

    倒是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些少年人的稚气。

    这兄弟俩啊,明明谁都放不下谁,偏会把自己最不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时常赌气。

    沈翠不由抿唇笑起来,卫奚在书院几个月,已经把沈翠当成自家长辈看,心里怎么想的就直接说了出来。

    说出来后他白净的脸上也浮现了红晕,感觉到自己方才那话十分幼稚了。

    “家人嘛,他苦恼忧愁的时候,你便是他最好的慰藉。问若问不出,那就换旁的方式。我们小奚这么聪明,自然还有旁的办法。”

    卫奚红着脸,小声地说知道了。

    后头晚间劳不语给穆二胖讲书,卫家兄弟俩如往常一般坐在另半边屋里。

    卫恕心不在焉的拿了本书看着,卫奚则几次转过脸看他,欲言又止的。

    任卫恕再心大也发现了,好笑地用书轻敲他的头,“有话就说,怎么跟做贼似的?”

    卫奚拍掉他的手,把自己写的字往他面前推了推。

    卫奚的字已经练了多年,到了这会儿已经不需要再去刻意模仿名家,已经算是有了一点自己小小的风格。

    他随笔而写,纸上只有一句诗——约君切勿负初心,天上人间均一是。

    “怎么写起陆游的诗来了?你不是不大喜欢他的私下作风吗,小时候还说他耽于情爱,不懂平衡妻子和母亲的关系,这才生出后头那令人唏嘘的故事。”

    “想写就写了。”卫奚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

    两人模样像足了八成,但卫奚体弱,看着比他小上两三岁。

    他的面部轮空远不及卫恕硬朗,曜黑的眸子里却有着此时的卫恕并没有的、坚定的光。

    反应过来这句诗他是为自己所写,卫恕便收起了笑。

    约君切勿负初心,是啊,他回到老家,考入青竹书院,为的也不是旁人,而是振兴家族,肩负起未来家主的责任。

    陆游陷于情爱,以至于母亲认为唐婉耽误了儿子考学,便令儿子休妻再娶。

    他眼下算什么?因为看重友谊,所以这段时间无心读书。和耽于情爱的人无甚区别。

    即便视穆云川为至交好友,那也不该因为他的事,而影响了自己进学科举、振兴家族的‘初心’。

    简单的一句诗,比任何劝慰、或者开解的语言都来的管用!

    卫恕只觉得振聋发聩,嗫喏了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奚见他醒了,也就没再多言,专心用起功来。

    兄弟一体,病弱的弟弟都这般用功了,越发让卫恕自惭形秽。

    他再不去想什么穆云川、想什么外头的传言,而是开口道:“我正好这两天读到一段书,有些想不明白,不如咱俩论论?”

    文人相辩本就是最普通的切磋交往方式,但过去的卫恕一直把卫奚当成事事都要自己cao心的小孩子,每次和他说话,都是家长式的说教,说来旁人都不信,他俩还从未这样交流过。

    卫奚不由抿了抿唇,露出一点清浅笑意,但很快又收起笑,轻声道:“夫子给师兄讲书呢,咱俩进屋去论。”

    穆二胖这会子站起身,闻言就道:“我要去茅房,你们就在这儿论,正好让夫子听听,帮着评评,到底你们谁有道理。”

    说完他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