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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曹若愚踌躇片刻,还是乖乖走到了他身边,薛闻笛轻声问他:“你知道我背着的老前辈,是谁吗?” “我知道。”曹若愚声音压得极低,“我都听jiejie说了。” 薛闻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心底某种情绪,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师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前辈被魔都之人所害,他有办法有能力去救的,但是他忘了。而让他忘记这一切的人——” 薛闻笛再次哽咽:“是我。” 曹若愚愣了愣,手足无措起来,心乱之下,他倏地抓住薛闻笛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好像这样就是安慰了,哪怕它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顾青带他们到了底,山涧很空旷,风一吹,远处就传来阵阵悦耳清音。顾青浑身一怔:“这声音,是辟邪传音铃。” 薛闻笛也是一怔,只见曹若愚抱着的那把“明曙”剑光大作,如日高悬,照亮了整个山涧。两排翠竹整齐划一地长在山壁两侧,每根竹身上都挂着一串八角方形银铃,靛青色绦穗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迎接归来的故人。 顾青潸然泪下,她手中冰冷的掌心消失了。 施故的身体里化为漫天碎星,又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他最后一点灵思。 他在斑驳的竹影下,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一双黑夜般深沉的眼睛里全是温和的笑意。他朝着顾青和薛闻笛招招手,又朝着薛思笑笑,无言地说着什么。他最后做了个鬼脸,拎着他的酒坛摇摇晃晃朝着这条翠竹小路深处走。 顾青嘴唇微启,似乎想叫他的名字,但怎么都没法发出声音。曹若愚有些紧张:“师兄,这是黄泉路吗?” 薛闻笛告诉他:“鬼道之人,常年与阴鬼邪祟打交道,自身阴气很重,死后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去世之后,一般不会选择留下自己的身体。你现在看到的,是前辈提前为自己准备好的丧葬仪式。” 曹若愚听了,很是难过,抱在怀里的“明曙”光芒渐弱,施故的背影也越走越远,顾青突然大喊:“死酒鬼!你是不是去过临渊!你是不是来找过我啊!” 她放声大哭,追着跑了过去,薛闻笛死死拉住她:“阿青!” “放开!”顾青崩溃地拍打着薛闻笛,“放开我!我要去问问他!” “他不会回答你的,他死了!”薛闻笛按住她,双目通红,哑着嗓子又重复一遍,“前辈不在了,他不会回答你的。” 顾青摇着头,发髻散下来几缕青丝,被泪水黏在了颊侧:“他哪来的辟邪传音铃啊?他怎么去了临渊也不来找我啊?” 她哭着,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找了他很,很久,我……我以为他真得死了,他,他怎么,总是,总是骗我?” 薛闻笛哽咽着,微微摇头。他们头顶有星子落下来,小小的,遍地都是,在杂草横生的泥土里散发着微弱的光。它们渐渐汇成一条小溪,像从前他们一行人路过的每一条江。江水这头是薛闻笛和顾青,江水那头是薛思。有几片竹叶掉了下来,顺着江水飘荡,似一条扁舟,似一尾游鱼,停靠在了薛思脚边。 薛思困惑不解。 他想这也许是鬼主最后的把戏,最后的陷阱,但他也好想流泪,这种感觉,像是失去了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而那人再也不会回来。 薛思缓缓蹲下身,捏起一片竹叶,细长的叶片上还沾着些盐粒大小的星子。他收拢掌心,那些星子就散了,竹叶就只是普通的竹叶。 薛闻笛从江水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注视那双憔悴的,总是让他心生爱怜的眼睛,开口说道:“我已经给足了你们时间和老鬼主告别,今晚,你们就得随我前往夜城。” 薛闻笛不答话,只是望着他。薛思以为他伤心过度,失了神,心尖又隐约刺痛起来,轻声道:“节哀。” 薛闻笛沉默半晌,才应着:“好,那就这样,你这样就很好。” 你不要再想起来,不要知道自己的授业恩师已经故去,也不要想起我这个,让你等了许多年的负心人。 薛闻笛竟是笑了,眼角止不住地滚下热泪。他低声道:“打开夜城后,魔君打算怎么做呢?” “唤醒我的族人。”薛思应着,但心底却对“魔君”这个称呼有些排斥。 “然后呢?” 薛思愣住了,然后,他要做什么呢?他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是称霸三道,一统九州吗?是要将这人间变成炼狱,继续那场浩劫吗?” 薛闻笛追问,往前一步。 薛思没有后退,只是微蹙着眉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如若我帮你打开夜城,那我就是你的同谋,我为何不能知道?”薛闻笛再次上前,温热的气息几乎就要碰到薛思的鼻尖,对方望着那人眼睛里的自己,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太近了。但好像,他们就应该这么近。 薛思一把抓住薛闻笛的衣襟。 漫天的星子停了,江水散了,竹叶不再晃动,剑光也一道湮灭,山涧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一道结界降下,将曹若愚和顾青隔绝在视线之外。 黑暗中,薛思紧紧抱着薛闻笛,贴着他的耳朵,呼吸有点急促:“做我的同谋?你就这么想背弃你的至亲好友,背弃你的道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