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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点了点头,问:“此处是寒山何处?寒山寺离这里远吗?寒山的大水……” 提及寒山大水之时,沈约声音略略已经有些哽咽了。 那位小厮连忙道:“少爷不必担心,小人这儿可是寒山高脚处,水漫不到这儿。寒山大水么,这几日水神已经歇了气儿,那水只能到脚裸,眼看着过几日连田埂都要退了。” 沈约听到寒山大水将退,心里才好受了不少,他道:“那便好了些。我今日要出门,你可知道寒山虚净村在何处?” 那小厮好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连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要倒下去,被沈约一把抓住,沈约皱着眉道:“小爷我才问你个地方,你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 那小厮期期艾艾半天,才恢复了一份心神一样,他环伺了一下四周,离沈约走的近了些,轻声说道:“这位少爷……你听我说,这地方去不得!” 沈约不解道:“为何?” 那小厮纠结半天,涨红了脸,还是半天不能说出半个字。 沈约道:“这个给你。”说着扯了一把自己衣袖内里绣的一串珠子,塞到那小厮手里。 那小厮将那珠子尽数退户沈约手上,又小声又胆怯道:“这位少爷,这珠子小人不能要,寒山人不能要这些个非我之物,不过,这村子,真不能去呐……这村子……”那小厮轻轻发了几个气音,不过沈约还是听到了两个字:“闹鬼。” 沈约想起之前季寒告诉自己,虚净村,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沈约心中一梗,道:“那地方?” 看着沈约的好奇样儿,那小厮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少爷,这地方,真的不能去。实话和你说了吧,这虚净村已经不能叫做虚净村,虚净村是好几百年前的叫法了,现在,那地方,叫做虚净岗。就是,乱葬岗。”最后那几个字,连音都是抖的。 沈约瞪大眼睛,觉得荒唐。他道:“可是……我的朋友说他住那儿!” 那小厮吸了一口冷气,勉强笑笑:“少爷,你那位朋友指不定是和你开玩笑的,这虚净岗,从百年前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生人住了!那地方,到处都是人的骸骨啊!” 沈约脸霎时间白了一下,他笑笑道:“也是,那人应当是同我说笑的。那人住在寒山寺,不过现在可能搬走了。” 那小厮皱着眉头道:“小少爷,您说的,是灵台寺么?寒山寺,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叫法了。” 沈约稳定心神,道:“哦?” 那小厮道:“少爷,少爷那朋友莫不是听的什么寒山老一辈的讲的呐。这灵台寺,倒是个安宁的好地儿,香火旺着呢!” 沈约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顿了一下,道:“小人姓赵,赵德泉。” 沈约道:“赵德泉,我问你,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赵德泉皱了皱眉,迟疑了一瞬,低声道:“少爷,您是外乡人,或许有所不知。这事儿,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会沾染上那人的怨气。” 沈约心中的弦动了一下,他问:“既然如此,不如你写下来罢。” 赵德泉道:“小人……不识得字。不过,小人可以将有关这件事的书卷给少爷过目。少爷稍等。” 沈约点了点头。 沈约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有点久了。这寒山寺,什么时候改名成了灵台山?而且,季寒说他长大的地方叫做虚净村,为何在那小厮口里,又会变成虚净岗? 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诡异,让沈约想起自己三年前经历过的那个冰天雪地的幻想,惊得沈约吓出一身薄薄的汗。 沈约接过那本白话样的聊斋志异,上面写的大概是一个人的生平,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寒,大翎启元四年连中三元,性坚志毅,为人婞直板正,恪守礼节,才貌世中无几可量。雷厉风行,肃清朝政,帝极宠之,为相十载,无一可为市诟病。此人一生贤明,然启元二十年,乞骸骨,帝不允,再请,帝方许之。 前面的记载就像是平平常常的史家曲笔,而后面加的几句话却有些稗官野史的样子了,后面写这个“寒“终生未娶,可能有龙阳之好,寒归故里,又在一天滴水成冰的夜里捧着自己的书一头撞死在寒山钟前。那本书掉出来一张小像,竟然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沈约心中一跳,大概是因为这个“寒”字,实在是出现的太不该了。 季寒,也有个寒字。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沈约问。 那小厮迟疑一瞬,指着书页道:“少爷,你翻过去就知道了。” 沈约将书页翻过去。 那个叫“寒”的人,在死后化为执念,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有村民在冬夜冰结三尺之时在那口寒山钟前看到过一个虚影闪过,一手执书,只在寒冰光亮经过村民眼睛之时,那人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张脸。 面如冠玉,绝世无双,本该叹止的村民却成了惊吓。因为这举世无双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那是“寒”,曾经生于斯长于斯的“寒”。 一传十、十传百,而近百年又确实有相当多的路人,甚至是寒山村民都不明不白地死在虚净村。唯一有活人逃出来的,也是直接造成寒山人对虚净村讳莫如深的,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竹斑花”事件。那从里面逃出来一个女子,有人认出那是寒山山民,但是那女子开始之时还是神志清晰的,将自己在虚净村死里逃生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如此,还获得了心上人的提亲与爱。后来,那女子新婚之夜却莫名其妙疯了,脸上长出竹斑样式的纹路,开始只是眉角,再到后来,那女子整个脸上都是密密麻麻、清晰可见的竹斑,像是被竹子狠狠绞住了一样,最后整个人死后,在眉心的位置长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色的花骨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