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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经受过一次穿山甲的死亡,亦或许……是因为碣石君对他也一样有着难以割舍,却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 于是问寒收回自刎的长剑,端起酒,敬了敬眼前长满野草的坟墓。 碣石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能活着。 所以他不能死。 蓬莱的夕阳将问寒的影子拉的很长,浅浅地落在师徒二人曾经同住过的屋舍上,青石阶上的青苔刚被处理过,远远望去,还能看见一点未尽的炊烟。 他得活下去,问寒想。 只有活下去,这个世界上才有人一直记着碣石君。 有了惦念,他才不算是真的化为了参商宇宙里,根本不值一提的一粒尘埃。 第107章 番外三 == 雕梁画栋的屋内,男人怀里抱着婴孩,浅浅地品了一口茶。 一袭红色的身影突然闯进来,男人抬眸道:“都处理好了?” “按照您的吩咐,所有仙君的记忆都修改过了,”西斜看起来有些疲倦,眉眼却依旧锋利,他看了看天帝怀中的孩子,“陛下,您真的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凤栖君将碧桑君与瑶镜仙的孩子抱到了四元君与天帝陛下面前,询问陛下对这个孩子的处置意见。 所有人都以为天帝会选择斩草除根,他都能狠下心来下令抓捕自己最爱的大弟子……杀一个大弟子的儿子,对他来说又有何难。 可万万没想到,天帝接过了睡梦中的婴孩,对他的徒儿们道:“朕要亲自抚养这个孩子。” 他依旧是那么一副平易近人的仁君面相,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意头,薄唇轻启,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从今往后,他就是朕的第三个儿子,白玉京上尊贵的三殿下。” 收养比目这件事上,天帝有他的考量。 他与天后的两个亲生儿子,麒麟和冬草,都没有任何灵力,他多少也能猜到,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灵力的缘故。 为了不暴露,他不得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可往后还有那样漫长的光阴,很难说会不会陡生什么变故。 眼下虽然没有太多仙君怀疑,但时日一久,难保不会出现有心之人生出疑虑。 况且,他难以确定依靠制造战乱杀伐所获得的至暗之力究竟能助力他多久,身为白玉京上的第一位天神,他亦不知晓自己究竟能有多久的寿数。 故而有一位储君殿下,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他垂眸望向红色襁褓里尚未足月的孩儿,稚子眉眼清晰,玉雪可爱,碧桑和瑶镜郎才女貌,这孩子也格外好看,粉雕玉琢的,像个玉娃娃。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过出生二十余天,体内已经有了充沛而流淌的灵力。 他是天生的神。 在找到破解之法前,这个孩子,无疑是天帝解燃眉之急的良药。 除此之外,天帝还有一点旁的私心。 碧桑是他最优秀的弟子,从一开始便跟随他筚路蓝缕,在求道艰辛之时,更是不惜割rou放血,保全了他这位师父的性命。 为徒为臣,为官为仙,他都做到了极致。 眼下他与碧桑政见相左,才不得不除去碧桑,可天帝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他那双靠着沾染无数脏污鲜血,才得以施展法力的手冷硬无比,却尚未割舍掉属于人的怜悯之心。 天帝想,至少应该留住他的妻儿。 且瑶镜仙已经自刎,天帝心底里,还是想为碧桑留一点血脉。 “血脉?”西斜嚣张跋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陛下……您居然还想着给碧桑留下血脉?您可是这血脉的杀父仇人。” 西斜显然无法理解天帝的想法,忍不出气道:“陛下优柔寡断,这样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朕已决意诛杀碧桑,”天帝道:“你又何苦劝朕将他一家斩尽杀绝。” 西斜闻言深吸一口气,头一次觉得天帝那张仁慈的脸充满了讽刺。 “陛下,”他道:“您当初若在碧桑羽翼丰满前就将他遏制,也不必沦落到非要杀他的程度。” “西斜……” “陛下!”西斜打断了天帝的话音,“任何人都可以心中存善,可要成大事的恶人决不能心中存善,您这是妇人之仁,”他疾言厉色道:“今日西斜预言在此,您若不杀这孩子,迟早有一天会引来杀身之祸!” 天帝轻轻晃着怀中的孩子,眼底竟然露出了几分舐犊之情,“青霭死了,瑶镜也死了,碧桑不日后也会行刑,一手养大这孩子的人是朕,朕才是他的父亲。” 可是没想到的是,碧桑跑了。 从坚不可摧的囚牢中,硬生生地逃离了白玉京。 而西斜再一次来到天帝的寝殿,从金贵的摇篮里抱出稚嫩的孩童,烈焰已逼上他的脸颊,“今日弟子再劝您一次,这孩子必须死。” 睡梦中的孩子被guntang的火光搅扰了梦境,他睁开眼,目光怔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烈火,出口却是一声:“父皇!” 然后三殿下靠着这一声下意识的“父皇”,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麒麟和冬草,也会这样叫他父皇。 西斜君掌心的烈火被天帝截断,沉默良久后,他抬眼对西斜道:“碧桑跑了,这孩子就是朕最好的人质。就算真有一日,碧桑想把他抢回去,这孩子,也一定会信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