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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迎看红玉这模样,一时心疼的厉害,那个总是面上不住带笑的小丫头,如今居然成了这样。 “红……” 谢相迎抬手,红玉即刻跪在榻下,静候吩咐。 谢相迎看红玉跪得熟练,心下便更为难受,这丫头跟着自己时,连粗活都不曾做过,何时对着人下跪过呢。 “公子有何吩咐?” 红玉低声问了一句。 谢相迎死了三年,这三年来,红玉脸上再未出现过真心的笑意。她的欢喜,她的骐骥都随着西偏殿那人一同去了。这些年,凌琅待她很好,并未遣她出宫,也未让她再侍奉旁人。昨夜派人将她接来,她心下是千般不愿的,但转念一想,谢尹已经死了,侍奉何人就都没有区别了。 她只是个婢子,侍奉人是她的使命。 谢相迎提笔想写点什么,却又觉得诉诸笔端的东西会被旁人看到,便蘸了蘸墨在那纸上画了两个圆,又添了几笔细细的点。 红玉看着谢相迎的画,在那画落下最后一笔时睁大了眼睛。 “公子?” 谢相迎淡淡笑了笑,想伸手摸一摸红玉乌黑的头发,却又觉得这动作轻浮,便只将手落在红玉发间的珠钗上,将那歪斜的素银簪子扶正。 红玉眸中的震惊溢于言表,她不能相信这人是谢尹,却又亲眼见到这样只有谢尹才能画出来的画。 眼中的光渐渐回来,她望着谢相迎的眸子从震惊,再到惊喜。如梦似幻,她像是做了一场三年的大梦,到今日才算是真正醒过来。 谢相迎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此地不止他二人在。 红玉会意,即刻低下头道:“膳食是陛下吩咐让奴才从宫里带来的,公子用一些吧。” 声音有些发颤,红玉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谢相迎指了指自己的腿,脸上是颇为无奈的笑意。红玉见状忙从一侧的坐榻上搬来矮桌,又将早膳一一摆在矮桌上。 这早膳样式繁多,清淡些的有汤面,米粥,荤菜有切成小块方便入口的炙羊rou,鸭子腿,另外还有一碟子梅花乳酥和一碟凉糕。 这东西是凌琅亲自吩咐备下的,红玉准备之时心下还有些疑惑,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大半。 孙良玉见两人相处的尚算融洽,心下一时不是滋味。不由叹道这榻上的人也不知有什么狐媚功夫,没被凌琅掐死就算了,连谢尹的婢女都能收拾妥当。 心中郁闷的很,索性不再伺候着,孙良玉转身推门往院中去。 一阵冷风过来,让人忍不住伸手掩了掩领口。 院外,一位白衣侍者正举着烛台跪在台阶下。 初冬时节的风一点不留情面,刮在人身上如刀割一般。这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手上有流下来的蜡泪。 寒与热都不是什么好滋味。 这侍者就是早上凌琅特意吩咐处置的人,也没什么大的惩罚,就是让这人举着烛台跪四个时辰,能跪下来,再行处置。 凌琅处置人的手段大多残忍迅速,要即刻见血的,这么细碎折磨人的功夫,还是头一次用。 那侍者见孙良玉出房门,眸光便一直落在孙良玉身上,盼着人过来。 孙良玉见这人有话要说,便走近了几分。 “总管。” “让你把烛台举过头顶,再举高些。” 孙良玉的声音比冬日的风还要冷上几分,他天生样貌清冷,眉目远淡,带着浓厚的书卷气。不像内侍,倒像是凌琅身侧受重用的文臣。 内侍颇为委屈地撅了撅嘴,将手中的烛台举过头顶,落下的蜡泪烫的人眉头紧促。 孙良玉看这人腰板挺得笔直,不曾说半个“疼”字,遂启唇问他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那内侍见孙良玉似松了口,眼中一时见到了希望。 “在下苏沅,想求总管引荐,他日若是等上高位,必不忘总管提携之恩。” 苏沅的眼睛极亮,对金银权力的渴望毫不掩饰。 他是被南灵神殿前任掌灯人收留的孤儿,在这神殿已经度过十八载春秋。侍者始终是侍者,混的再好也不过是做个守着冰冷神像的掌灯人。他不想白白耗费青春,整日做点灯洒扫的琐碎事。 凌琅的喜好苏沅是花了银子高价买来的,昨日细心打扮,便是为了能得凌琅一眼回眸,好有脱离南灵神殿的机会。不曾想所有的盘算都被那哑巴打乱了。 孙良玉的目光落在苏沅身上看了片刻。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前朝后宫多的是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像苏沅这样肤浅又漂亮的笨蛋,少之又少。 “你找我,可去不了通往前朝的路。” 孙良玉的眸光微垂,他是个宦官,尽管在凌琅面前说的上话,却无权决定朝中官员的举任。 苏沅当即放下手中的烛台,一个头磕在地上。 “小人自知愚笨,没什么前朝的路,什么路都好,只要能离了这南灵神殿,小人愿唯总管马首是瞻。” 苏沅的话语诚恳至极,孙良玉思忖片刻,启唇道:“你这烛台若能举四个时辰,我给你条路。” “真的!” 苏沅大喜,忙把那烛台又举了起来。 孙良玉笑了笑,没再说话,只绕过苏沅出了院门。他不信有人能举着那烛台跪四个时辰,便是从前的谢尹,跪上两个时辰就是极限了,更不用说还举着烛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