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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嗯!”沈披在旁狠狠咳嗽一声,斜睨沈括,沈括于是瘪嘴不吭声了。 欧阳芾见状笑道:“无事,我看得懂。”故顶着沈披惊讶且怀疑的目光继续看去,待看完一页,眼里逐渐放光,又看下页。 “会圆术?” “此法也为我独创——” “咳!” 沈括又不吭声了,望望天,望望地,最后拢了拢袖,对欧阳芾低道:“有不懂之处可问我。” 欧阳芾忍笑:“好。” 欧阳芾看了多久,沈披便在旁观察了她多久,最后忍不住对王安石道:“令正也热衷此道?” 王安石将她瞧了眼,闲淡道:“无妨,她想看便让她看。” 将两页关于数算的部分览毕,欧阳芾看沈括的目光顿时换了一番:好小子,你是穿越的吧。 “如何?”沈括问,“此法经由我多次试验,确保正确无疑。” 他必不可能是穿越的,欧阳芾心知,却仍感亲切无比。缘何?因这隙积术已属等差级数求和的范畴。 欧阳芾前世未看过梦溪笔谈,不知沈括到底在其中写了些什么,也不知他对高等数学的领悟到达何种地步,遂只道:“这本书你定要坚持写下去,相信自己,此可谓功在千秋。”言罢又低道:“别听你家兄长的,写下去,写就对了,写。” 沈括顿时以一种惺惺相惜的眼光视她:“二娘高见。” 欧阳芾道:“你这笔记还有多少,其余的也借我看看可否?” 沈括道:“都在家中放着,我去取来。” 两个理科生对数学的热情惟在此刻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乃至于之后数日,欧阳芾都沉浸在沈括所记录的各类所谓“奇技yin|巧”当中。 王安石曾问起欧阳芾对此的兴趣由来,欧阳芾含糊解释:“旧时家中亦有此类书籍,我年少观之,但觉稀奇有趣,记住不少,如今书籍散失,只从些许相似记载中得些念想,聊以遣怀。” 王安石闻了,便不再说什么。 欧阳芾知他一直不曾仔细问过她的旧事,是怕触及她伤心回忆,她自觉使的这招有些卑劣,但也确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 随后这微小的愧疚便被沈括笔记中的内容给冲散了。 原因无他,实是这些内容对欧阳芾而言太亲切了。偶尔遇见无法解释的现象,沈括会编纂入“异事”之列,而欧阳芾对其中原理心知肚明,又不便明言,故暗爽之余,有时亦“好心”对沈括旁敲侧击。 例如观了“海市”一篇后,欧阳芾还笔记时附言:“可知目之所见有时亦会欺人?若水中游鱼,比目中位置低半寸,故熟稔者捉鱼,常探鱼身下方......” 过了两日沈披拜访,言道不知何故,自己弟弟买了几条活鱼放到水缸里,也不吃,整日便在研究如何捞鱼。欧阳芾闻后大笑不止。 欧阳芾的快乐在观至活板印刷一篇时开始出现转折。 沈括写道:“......自冯瀛王始印五经已后,典籍皆为板本,庆历中,有布衣毕昇,又为活板......” 欧阳芾将这一篇细细读过数遍,终于确定此为后世所称的“活字印刷术”。本朝刊印书籍皆为雕版,费时费料且不易更改错字,她未曾于此多想过,然如今见活板印刷既已发明,却不知何故未得推行,遂寻了机会去问沈括。 沈括已然对欧阳芾抱有相识恨晚之感,若非她为女子,这会儿已琢磨着要与她拜把子了,故对她的问题知无不言: “二娘有所不知,数年前我随父至杭州,与毕昇一家相识,此人专作刊印书籍生意,而印造之法与别家相去甚远,寻常以雕版之法印造的书籍,他以活板印之,只一两册尚瞧不出差别,若印成百上千册,则大大省时节料,此法虽良,然难以普及,我如今思来,亦有刊印之需不足缘故。” 沈括还将家中收藏的一枚字印示与她看:“此便为毕昇使用的活字。” 欧阳芾将那枚活字捻来倒去,视了许久,问他:“你适才言,毕昇一家居于杭州?” “数年前他与家中子侄已定居杭州,若无意外,这些年应始终在杭州。” 欧阳芾若有所思地点头,脑筋转动起来。 “明日我需往饶州视察,你——”收拾包袱时,王安石罕见犹豫,对欧阳芾道,“你若不愿随我奔波,可留在此地,等我归来。” 他知自己一旦在外办公,白日便顾不上她,与其随他四处辗转,不如于某地落定,等他事毕归来接她。 欧阳芾脑袋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闻言便道:“好呀,不过我不留在此地,我想去太平州寻子固哥哥,在他那里待几日。” 曾巩一家所在的太平州当涂县距宁国县仅一日路程,她素与曾巩亲厚,想借此机会前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故王安石不疑有他:“也好,你欲何时动身?” “你走后我便走。”欧阳芾道,同样问他,“你何时归来?” “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日。你若寻子固,待我公事罢了,自去当涂接你。” “好,”欧阳芾答得痛快,“你别想我就好。” “......” 欧阳芾自觉答得滴水不漏,她怕自己不在此地总会被人所知,而王安石最早也得半月后才到当涂,她只要在这期间将事办完,赶至当涂曾巩家,便不会被王安石发觉,若事情顺利,还可给他一个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