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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 [刑侦] 第18节

    祁臧:“…………”

    祁臧没把那句“哪儿学的阳奉阴违”骂出口。

    臭丫头片子肯定会回一句“跟您学的”。

    ·

    另一边。老旧小区中。

    朱秀拎着一个包出了门。

    包里是许辞给她准备的东西——假发、裙子、化妆品。

    许辞已提前离开。离开前他对朱秀做了嘱咐,让她走到一个巷子口,坐上自己为他叫的车,去山悦广场购物中心,通过北二门去二楼一家h开头的服装店,在更衣室内化妆、戴假发,然后从东三号门离开,他会在那里等朱秀,带她一起去涌泉村。

    许辞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朱秀终究对他松了口,说袁小兵回涌泉村躲起来了。

    不能完全排除朱秀有与那伙人合作的可能,许辞不能让自己被朱秀卖了,于是收走她的手机、订下两人去涌泉村的路线,这才先一步离开。

    一开始朱秀当然不愿相信许辞的说辞。但联想起袁小兵最近的异样表现,她不得不承认,袁小兵跟着那边的人,也许真的会更加危险。

    于是她终究认可了许辞的提议——去涌泉村说服袁小兵回来。

    沿着许辞定下的路径走到一个巷子口,朱秀果然看到了一辆等在那里的网约车。

    “朱小姐?去山悦广场?”

    朱秀点头,上车,一路坐车去到山悦购物中心。

    等长发的她戴着墨镜从更衣室里出来,已成了一个有着一头利落短发、穿着妖冶红色长裙、涂着烈焰红唇的姑娘。

    这样的她,与平时穿得简单甚至有些土气的她,实在大相径庭。

    经由商场的东三号门离开,朱秀很容易找到了许辞订好的车。

    同样,司机下车等在那里,看到她后主动问了句:“朱小姐?”

    等坐上后座,朱秀却发现车上的人并不是许辞,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年轻人——

    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上面有着紫色的挑染,看上去有些杀马特。衣着也是如此,韩版的加宽加大的t恤,松松垮垮的,他半截锁骨陷在阴影里,下半身则是有着很多破洞的牛仔裤。

    等那人抬起头望过来,触碰到那熟悉的不含半点感情的眼神,朱秀才认出,他居然就是许辞。

    “你……”

    “是我,系上安全带,出发吧。”

    车发动了。尽管对身边的人还有些心存畏惧,但朱秀实在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几眼。他的皮肤白皙、毫无瑕疵,那副眼镜也没戴,看上去竟比平时年轻了十岁之多。

    意外之下,她没忍住问了句:“你是用了什么粉底、或者遮瑕膏,怎么这么容易就遮住了皱纹,还没有一点痕迹?”

    看上去没有皱纹,当然只是许辞没有给自己往老了化妆的缘故。

    他自然没有说真话,只是回了句很敷衍地:“回头把牌子发给你。”

    朱秀耸肩,苦笑了一下。“算了。你买的牌子,我肯定是用不起的。”

    第17章

    白云山,云梦湖畔。

    此地近来连日下雨,今天总算放了晴。

    阴云与雾霾暂时远离了这方青山绿水,阳光透了下来。可因为案子还没有真正告破,还有阴云横在众人心间。

    云梦湖内,打捞队正在进行细致的打捞工作。

    湖岸周围,痕检则在仔细搜索线索。

    只可惜连日的雨水把脚印等痕迹都重刷了个彻底,想要单凭现场的痕迹推测出案发当晚到底发生过什么,实在难办。

    期间祁臧注意到蹲在地上试图查找脚印的卫凡有点困惑。

    这是两个月前才被分到他手下的新人,刚毕业,各方面成绩是很不错,只是不比李正正、柏姝薇他们,卫凡平时比较内向、不爱跟他们一起插科打诨。

    以为他有什么发现,祁臧走过去问了他搜集线索的进展。

    卫凡站起来,看向祁臧的时候,目光倒是流露出几分抱歉。“我、我没什么进展。”

    “那你在困惑什么?”祁臧问。

    卫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今天早上又跑了一趟刘娜的学校了解情况。发现大家对她的评价都很低。她还把一个同学推下过楼梯,她对那同学是真的动了杀心。”

    按卫凡的说法,那个同学叫王召金。

    王召金家里是自己开公司的,她父亲要比刘娜父亲这种给人家打工的总经理有钱太多。

    王召金大方得体、对同学们彬彬有礼,是真的白富美。这样的她当然更受同学们欢迎,于是招来了刘娜的嫉妒。

    大家一致认为,刘娜是个坏心肠又恶毒的女生。

    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敢直视祁臧的表情,卫凡眼睛往下垂了。“老大,我知道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我只是……只是脑子里忽然滑过了这样的想法……我不是说刘娜啊,我就是想到——

    “你说,如果受害者是个作恶多端的恶徒,我们耗费这么多警力为他找凶手……这种事,真的值得吗?”

    听到这话,祁臧太阳xue又是一跳。

    这些新人真是一届比一届还难带。

    他像他们那么大年纪的时候只管横冲直闯,找线索、做推理、抓捕罪犯,哪有多余功夫思考这种往更深远点想下去几乎可以归结在哲学范畴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祁臧忽然想到了许辞。

    那是在公安大学的某节课时,有学生问到了类似的问题——

    “如果死者不是什么好人,为他找到凶手的意义在哪里?再有,我们办案,一定要尊崇程序正义吗?有些非常时刻,是不是也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老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请其他同学回答。

    自然而然地,他请到了他眼里品学兼优的高材生许辞。

    祁臧原本一直在打瞌睡,听到许辞开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清醒了。

    “为了结果正义而忽略程序正义,在我看来,这是不可取的。警察监督民众,但也需要自我监督。否则很容易造成源头不干净。

    “警察的工作是一道防线,也是基石。程序不正义会导致基石不稳,如此,大厦将倾,还谈什么公平与正义?

    “至于凶手是恶徒的问题……首先,什么是警察?警察是基于国家宪法和法律的刑事、行政职权的规定,以维护社会秩序,防止危害社会为目的,依法实施警察刑事、行政行为的。

    “简单来说,法律需要警察去执行,警察要做的,则是维护法律的尊严。善与恶、好与坏,这是道德层面的判定,一个人犯了什么罪、需要处以什么样的刑罚,这是法律问题。

    “审判需要靠法律,而不是某个个体依靠道德标准实施私下的惩罚。否则,法律的公正如何实现?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警察势必要一视同仁。所以,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这跟死者是好是坏,没有关系。”

    当年的课堂上,祁臧第一个给许辞鼓了掌。

    毕业八年后的现在,祁臧开口,缓缓复述了许辞当年的话。他眼里多年刑警生涯养成的锋利在这个时候悄然散去,竟浮上了几分温柔,以及几分难以掩饰的追忆与欣赏。

    对着眼前的卫凡,祁臧再补充了句:“当一个普通人拿起屠刀,已经把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了。可善恶的判定,永远不该交到某一个人手里。只要是人,就可能犯错。这次他杀的是个坏人,下次呢?

    “作为警察,尽本分,尽可能去还原真相。我认为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臧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个人——谢桥。

    在想到他的某些行径后,祁臧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神情也重新恢复了严肃。

    他依然认为谢桥就是许辞。

    只不过……现在的许辞,还是当年的许辞吗?

    片刻间祁臧的情绪已转了好几轮。

    卫凡倒完全没注意到,他只顾汗颜了,当即道:“谢谢老大,我茅塞顿开了。以后……我再也不钻牛角尖了。我努力找线索!”

    祁臧收拾好所有繁复的思绪,拍拍他的肩转身要走,手机响起来,他接到了山康的电话。

    “什么情况?”

    “朱秀……我跟丢了。”

    “怎么回事?”祁臧眉峰一凛。

    山康立刻道:“她去了出入口特别多的山悦广场……我带的人不够,没能守住所有门。而且我怀疑她可能换了打扮。我马上查监控,一个人一个人排查!”

    ·

    网约车载着许辞和朱秀离开山悦广场,却没有直接去涌泉村,而是在约20分钟后抵达了刚开发的一个经济开发区。

    这里刚修好一条新路,还没有真正开放通车,最主要的是沿路监控还没有安装。

    许辞带着朱秀下车,待司机开着网约车离开,带着她七拐八拐,穿过一片树林,到一辆车边停下。

    从兜里拿出车钥匙,许辞打开解锁了车,淡淡看一眼朱秀。“麻烦上副驾驶座。”

    朱秀皱着眉坐了下去。

    之后她看见许辞坐上了驾驶座,看来他打算亲自开车去涌泉村。

    车很快被发动,往省道方向开了。

    朱秀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为、为什么搞这么麻烦?你总不是在躲警察吧?他们早晚能查到。商场那边到处都是监控。”

    “我们躲的不是警察,是那伙人。”许辞直视前方,语气平静地开口,“他们或许早就盯上你了。从关总决定‘放过’你开始。”

    朱秀下意识抿起了嘴。

    许辞再道:“运气好的话,他们还没有查到袁小兵在涌泉村。那么他们一定会跟踪你。我们不能把他们带到涌泉村。否则你、我、袁小兵三个人都有生命危险。

    “当然,如果我们刚才做的都白做了,确实没有人跟踪你的话……这说明袁小兵运气不好。他们不需要从你那里下手,只能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袁小兵的下落。那么袁小兵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听到这里,朱秀已经面如菜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指扣在座椅上,不由转头看向许辞。“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做这一切……”

    许辞道:“我?一个普普通通搞内控的。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要回那160万。”

    现在对于许辞的话,朱秀已经不敢轻信。“那是公司的钱,不是你的。你没必要卖命。”

    许辞:“总裁答应过我,我挽回的损失,他会分给我25%。嗯……虽然确实不是很大一笔钱,但蚊子腿也是rou。挣钱么,难免冒点风险。”

    朱秀:“……”

    许辞:“虽然工资和年终奖比你多一点,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打工人而已。”

    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