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卖花 第99节
花笺在汴京城里大受欢迎,很快就取代花盒成为花满蹊最受欢迎的商品, 究其原因可能是本朝物华天宝, 大部分百姓都有一份追求闲情雅致的心思, 这份花笺实用又雅致,自然暗合了百姓们的喜欢。 另一个缘故便是花满蹊的名号了,虽然花笺卖的比旁的纸张贵,可它比起店里便宜的花草来说能保存很久,又比店里花盒卖的便宜。 有那种喜欢追赶潮流又舍不得多花钱的人便纷纷去买花笺,只要花一点钱就能买一件花满蹊的商品,与旁人说起来也有个谈资:“瞧我那花笺,那可是花满蹊买的呢。”显得自己面上有光不是? 莺莺开业三五天内便攒下了两千多两银子,再加上房屋赁金二百两银子,也算是手里又有了银钱,只不过莺莺留下了几百两银子用作人员薪俸和买货周转,剩下的全都拿去市易务归还了借贷的银两。 这却是她早就盘算好的,市易务的钱要两分利,早一天归还本金便早一天少些利钱。 说起买货周转,莺莺便想着给青娘子结账。 青娘子做事靠谱手脚麻利,自打给花满蹊供货以来便没有出过差错,送来的花木全是新鲜又干净的,很少有残破花枝。这回花满蹊又是成了皇商又是开了大店铺,莺莺便想与青娘子知会一声,多给些赏钱。 可是问起送货的小子,他却一头雾水:“青娘子前几天说要回家,已经十多天没有回来了。” 莺莺这才想起来,十几天前青娘子的邻居上门道青娘子自己说要归家一趟,请了邻人来帮忙料理。 这些天又是皇商又是大理寻回药草又是赁商铺,莺莺忙忙碌碌倒没想起过问这件事,她有些纳罕:“怎的十多天都未回来?” 邻居也不解:“青娘子就与我交待了二十天的往来,可再多就没有了,到时候我可不知该从何做起。要不您遣个人上她老家问问?” 说完商铺里诸人都一愣,她们与青娘子生意往来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她老家何处,她性子简朴,不大与人说话,每日里卸下货就走,多不与人闲聊,大伙儿自然是不知道她家何处。 还是邻居指点了方向:她说是咸平县王家庄。 咸平县是开封府下面的县城,离着开封府不远,莺莺点头,当天就叫绿儿与长寿两人买了四色礼盒去咸平县王家庄拜访青娘子,请她早点回汴京。 谁知绿儿与长寿当天下午就慌里慌张回到了汴京:“夫人,不好了!” 原来他们还未进村,在村口打听青娘子,就立即被人赶了出来。 莺莺皱眉,忽然想起刚见青娘子时就有人在她摊子前说什么“再怎么打你也是孩儿爹,难道你就这么不回去不成?” 当时她只当是家长里短并没留意,再加之之后青娘子从未透露过半分,如今想来青娘子或许是有苦衷。 若是青娘子自己的选择莺莺便不会干涉,可她分明是没法再见到人,莺莺当即想要去亲自探望青娘子。 萧照听了也要跟着去:“虽说是汴京城京郊,可毕竟外头鱼龙混杂,不好叫你一个过去。” 莺莺点头应下。 于是莺莺便将店铺暂时托付给含蕊几个,好在她们如今日益熟练,并不需要太多莺莺的协助。 几人乘做马车到了咸平县王家庄,一路走看着路面越来越坎坷,山地也变多,萧照指着外面地面露出的白色给莺莺讲解:“那是盐碱地面,黄河边上地势低洼,水将地底深处的盐碱都带出了地面。这样的地颇为贫瘠,产出不多。” 再看农田里忙碌的村民穿着也不大讲究,粗布麻布,与汴京城里乐呵富足的市民截然不同,便知此地日子不算好。 “这便奇了怪了,青娘子赚的也不算少,为何她家人不放她出来赚钱?”绿儿在旁喃喃自语。 萧照摇头:“这种地方难得娶到一个媳妇,或许她家人是担心她在汴京待久了要和离。” 这却是人情世故了,妻子在汴京城里讨生活比留在乡下种田的丈夫赚得多,做丈夫的自然会担忧起来,将妻子禁锢在家里也是使得。 他们在村口停下了马车,很快就围上一群孩子,纳凉的村民也瞧过来,显然这村子里甚少有什么外人来。 莺莺示意绿儿拿一把糖,这回绿儿便聪明了,问小童:“谁告诉我青娘子家怎么走我就把糖给他。” 有个女童机灵,先说:“在村里第三条横道,门口有一棵大杏树。” 绿儿给她抓了一大把糖,小童们急了,纷纷说起旁的:“她家男人叫来柱。” “她和女儿都被关在家里。” “来柱叔昨天还跟我爹赊了酒钱。” 莺莺一顿,爱喝酒的男人,关在家里,听起来都不大妙,她将糖果分给那些说话的孩子,其他人也急了,忙急急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我奶说青娘子可怜,要不是挨打怕了也不会往城里跑。” “来柱叔上次打她打断了扁担,后来还是偷走了我家的扁担。” “我娘说她再不回来她女儿就要被来柱打死了。” 大人总是小瞧小孩儿,可是小孩儿什么都知道,莺莺不过用一把糖就将青娘子的事情拼凑出来: 丈夫酗酒,总是打她,青娘子捱不住就跑到汴京城里,可还是被多事的同乡告诉了她丈夫,一开始只是托乡亲们劝她回去,她死活不回去后丈夫索性拿女儿要挟,青娘子只好回家,回家后便被丈夫锁了起来不让再出门。 莺莺一阵心惊,毫不犹豫就吩咐长寿:“去青娘子家。” 萧照想了想,吩咐激流:“拿着我的名帖去拜访里正。”这样宗族势力肆虐的地方不一定讲究律法,若是得罪了村里人将他们困在村子里,丢了性命都可能。 青娘子家门口长着一棵黄杏树,如今正是落叶成荫子满枝的季节,满树的黄杏缀满枝头,树下围着一群流口水的孩子,还有个男人一脸晦气,正在拿竹竿赶小孩:“滚滚滚!” 这应当就是来柱了,他满脸横rou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萧照看了眼飘石,飘石立即向前,问他:“请问是来柱家吗?” 来柱放下竹竿,一脸警惕盯着飘石:“干吗 ?” 飘石便说明来意:“我家夫人与您家娘子有生意往来,想请她去结账。”他是个聪明谨慎的,怕来柱因着自己是个男子找青娘子麻烦,便先搬出自家夫人,又说是结账不说旁的,因着一般人听见有钱可拿便不会轻易拒绝。 果然来柱没有把他赶走:“结账找我便行。” 莺莺隔着车帘道:“可我要与青娘子核算账目,不然我亏了钱怎么办?” 她故意说得苛刻,一副怕损失了钱财的样子,这样是为了让来柱误以为她在商言商不是来偏帮青娘子的。 果然来柱面色缓和:“那你进来找她吧。” 莺莺便下了马车,萧照几人还要跟着进去,那来柱却变了脸色:“我家小,装不下这许多人,叫他们在外面等着。” 萧照却不停他的:“旁人就算了,我须得陪着我夫人。” 来柱打量了萧照的轮椅,半天才慎重点点头:“进来吧。” 莺莺和萧照对视一眼,进了那家院子,随后来柱便警觉将大门反手刃上。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85章 莺莺隔着车帘道:“可我要与青娘子核算账目, 不然我亏了钱怎么办?” 莺莺和萧照对视一眼,进了那家院子,随后来柱便警觉将大门反手刃上。 绿儿慌了:“你做什么?萧大人?夫人?” 萧照沉声吩咐她:“无妨,我陪着夫人呢。” 来柱不理会他们一问一答, 自己往西边耳房走去。 莺莺注意到这处院落极其破败, 只有两间正房, 依附着正房搭了两处耳房。院里胡乱堆着弃用的桌椅杂物和草料,一看便不是认真过日子的样子。 来柱站在西耳房门口,从怀里掏出个钥匙。 莺莺和萧照这才看到西耳房门口挂着个大锁,他们俩对视一眼, 眼中都流露出了然。 果然来柱开了门,冲屋里喊:“大丫娘, 出来。大丫待在屋里。” 窸窸窣窣出来一个人,正是青娘子。 她先前虽然穿得素净可总是一尘不染, 发间簪一朵时令花卉, 整个人看上去利索干净。 可此时她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来颜色的破夹衣,脖颈上有淡淡的污垢, 头发结成絮, 上面还飘着稻草,最要紧的是她露出来的皮肤竟然青紫一片。 这明显就是回家后被打了! 莺莺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慨了, 萧照轻轻扯住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 莺莺呼吸几下才能平复心情,她装作没看见那些一样问:“青娘子,我正好路过这里,来找你核算下账目。” 青娘子抬头看见莺莺, 似乎没想到她能过来。她嘴唇阖阖, 想说什么却很快闭上了嘴巴, 随后“嗯”了一声。 这是被打怕了。莺莺心里了然。她压抑着心里的愤懑:“青娘子你就这么走了,我还欠你五两银子的欠款呢。” 来柱一听眼前一亮,五两银子,几乎是这村里贫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他上前伸手:“给我就是。” 谁知莺莺却不理他,只问青娘子:“可是你不能拿钱不办事,总要将下一批货送到我家我才能给你钱。” 她打算是哄也好骗也好先将青娘子带出这村子再说。 果然来柱眉头一皱:“不是说结账吗?怎么来骗她回京城?” 萧照装作不懂的意思,大咧咧道:“你家婆娘能赚钱你还不让她在外面赚?到时候你在这里买个小妾服侍你岂不痛快?” 他故意说得粗俗不至于让来柱警觉。来柱闻言果然放下了警惕,倒冲着萧照倒起苦水:“这娘们自己跑到京城里去,如今心早野了,还不如关起来打几顿再叫她在家里张罗家。” 萧照表面一脸关心实则打探消息:“你打她她娘家人来找你麻烦怎生是好?” 来柱得意的笑:“她娘家将我的聘礼都贪了去,如今哪来的脸来寻我?” 挂不得青娘子被打成这样她娘家人不来闹,原来他们心虚在先。 莺莺暗暗叹口气,再看青娘子的眼睛复又变得黯淡,先是冲她感激一笑,而后轻微摇摇头叫她走。 莺莺当然不会走。她脑瓜子拼命转着想着解救青娘子的法子:“你家娘子给我做工做得甚好,不如我将她带走,将每月的银钱都交给你可好?” 如果娘家不闻不问夫家便对女子命运有绝对的主宰权。这种情形下莺莺无法与来柱产生冲突,倒不如巧取。 来柱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大去汴京城,到时候上哪里寻你们去?你赖账又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莺莺听见外面敲门声:“来柱,开门!” 来柱唬了一跳:“是里正!” 他们这些凡俗小民对本村的里正有天然的恐惧,忙去将门打开。 莺莺趁着当口攥住青娘子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 青娘子原本一直麻木站着,此时眼睛开阖,已然是泪光盈盈。 里正顾不上问来柱,看见萧照只不住拱手作揖:“见过大人。” 他固然在穷乡僻壤,却也知道官家身边的禁军都头惹不得。 萧照拱拱手算是回礼。 后面绿儿几个忙跟起来:“大人!夫人!” 莺莺点点头,示意他们没事。 旁边的来柱倒慌了,他没想到刚才还与他推心置腹的这个人居然是朝廷官员,慌得一膝盖跪在地上:“见过大人。大人大量,恕我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