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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是个脸蛋圆圆的高壮妇人, 想来是刚忙活完,白面包子似的圆润脸孔上还带着热气腾腾的红晕, 堆着笑,念春小姐,材料都在这里了。 陈念春一身黛蓝的交领长裙, 绿藻仔细的替她系好了银索襻膊,好让她腾出手来做点心。 第一步是捣打出橘子汁, 厨娘先示范在干净石臼中放入几只扒好皮去好经络的蜜桔, 一边小心的锤捣,一边嘱咐她, 这橘子的白衣味苦,混到橘子汁里就会让橘子糖味道发苦,定要扒干净才好。 陈念春看着她的动作似乎轻而易举,也拿起几个橘子尝试起来,身边厨艺最好的是姜黄,给她递上扒得干干净净的橘子。 女郎们的手指都是用蔻丹染成了娇嫩的粉色,橘子皮的汁液会污了女郎的指尖自然不能让女郎自己动手。 过滤橘子汁,熬制糖浆, 等待糖浆凝固,再切成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糖块儿, 兴许是今日的厨娘师傅教的特别好, 陈念春这个连灶台都没碰过的娇小姐竟也做得像模像样的。 心满意足的让桃红从房里挑了她最喜欢的垂兰纸将一小包糖块儿细细包好, 又让绿藻取了一块足足有三两的银锭子给厨娘。 娘子辛苦了, 这点银子就给诸位买点儿糖甜甜嘴罢。 面容白净的高壮妇人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连声道不敢,手下却是实诚的小心接过银子。这可是三两,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一个月月钱都没有三两呢,念春小姐不愧是最得夫人宠爱的表小姐,出手就是慷慨。 等到小厨房里的人走后,陈念春把糖块儿包交给桃红,让她送去谢氏府邸,顿了一顿,特意吩咐她晚一个时辰再送去。 桃红心领神会,点点头。 解决完橘子糖的事情,她也算是对这个约定有了交代,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就打算去繁春楼见一见窕娘。 绿藻最是细心,小姐,外边的云层厚实,天气阴蒙蒙的又挂着风,怕是又要下一场大雪,还是穿那件厚实的沉水绸褂子罢。 陈念春想想也是,便顺从的让绿藻像是打扮洋娃娃似的给她换上厚实的衣衫,乌发披散只是在头顶盘了一个晚云髻,簪上几枝金镶玉的钗环。 墨云舒展,掩光遮阳,街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鲜红的穗子在呼号的冷风中摇摇欲坠,小摊贩叫卖着锅里翻滚着的骨头汤,袅袅白烟因风成线,来来往往的行人手边大多放着一把油纸伞。 果不其然,陈念春前脚刚跨进繁春楼的大门,后脚就变了天,饺子馅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密集的像是夏日的雷雨,只是一瞬间,青灰色的屋顶瓦片就染白了大半。 今日的雪下得真大啊。陈念春放下斗篷的兜帽,转头看了一眼外边飘飘扬扬的飞雪,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来的时机刚刚好,若是在路上下了雪,怕是要堵上半晌。 繁春楼的mama对陈念春的到来早已是见怪不怪,殷勤的替她开道,引着她上楼去窕娘的包间,陈女郎,今日有从郑国运来的芙鱼,还活蹦乱跳着呢,妾身这就让厨房做一盅鱼汤来给您暖暖身子! 陈念春一边走一边同这mama聊天,这繁春楼的mama也委实能言善道,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从茶叶鱼汤聊到了繁春楼新到的一个南曲班子,讲到这个班子里都是俊俏的白面郎君时还颇有些暧昧的朝她眨眨眼。 陈念春啼笑皆非,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子就扔到她颇为雄伟的胸怀,浓妆艳抹的mama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摸银子,像是捉一尾在空气中遨游的小鱼。 潇洒的转头去寻五楼最里边靠江的窕娘的屋子。 窕娘的屋子里地龙烧得很旺,架子上还摆着三两只熏炉散发着暖融融的甜香,紫檀和花纹的博古架上摆着一盆盆开得正艳的三角梅,一身藕粉色也因纱诃子的秀丽女子面容恬静,怀中抱着一只胡桃木琵琶,身后是怒放的三月三千红梅雪里图。 满屋芬芳却不及美人分毫。 勾描着丹彩的美目流转,盯着门口等待,忽而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展颜一笑吩咐身边的侍女将烫好的酒端上来。 等到温热的荔枝酒在案几上摆好,呼啦的一声就见门扉敞开,一身着鲜嫩的鹅黄色褂子长裙的女郎混着室外的凉风进来了。 你这里好暖和。陈念春搓搓冻红的手,解下身上的斗篷,毫不见外的凑到衣着单薄的窕娘身边。 见着她,窕娘也不想往常见着客人那般客气的模样,安生的坐着捧着手炉等着她来,笑意融融,冷你也不知道多穿些。 看着她,先是仔细的端详了半晌,眸光像是温柔的烛火,纤手抚上她的脸颊,道,大难一场,你瘦了好些,身上没留下什么伤吧。 知道她的担心,陈念春摇摇头,我没受什么伤,那日虽然被下了药但好在药性不强和了几服药就好的差不多了。 窕娘道:没有受什么伤不是好事,怎么闷闷不乐? 陈念春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的说看着窕娘,窕娘,你说,你见过有人会喜欢上一个一直利用你的人吗? 窕娘愣了愣,嗯? 就是就是我有个朋友啊,她 别,我知道你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说说吧,你跟谢郎君又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