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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觉得好玩,也想去,可他穿不好襦裙,走路磕磕绊绊,又被宫人当成公主,不让他快走,于是穿着太子衣服的小公主便跑在前头,一溜烟没影了。可她后来忽然听见身后不远一阵喧嚣,兵甲声铿锵,尖叫四起,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宫人拉进御苑水榭一侧的的茂密苇塘里躲避,没多一会儿,公主就在暗中窥到见到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个高举着自己的缨枪,那枪头上插着个一动不动的小孩子穿得正是自己方才穿得那条襦裙 萧恪的手在抖。尹崇月牢牢握住也不能止住这种颤抖。是恐惧还是怨恨,又或者二者都有,她只觉得浑身发凉,想抱住身边穿着世上最尊贵衣服的姐妹,却又意识到,他此时只想说出来这些,不如让他继续讲下去,讲出这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说出的隐秘。 我那个时候,觉得几乎要死去,被忠心的宫人捂住嘴,只能流泪不能出声,那些人挑着他们口中璧阳公主的尸体,笑着喊着,说要给皇帝老儿看看,害人家的儿子,自己的孩儿就要遭报应萧恪眼睛一周已是通红,说话的每个字都仿佛在重新经历这些,但他还是努力继续开口,后来发生的事,你是知道一些的,兵马司禁军来得很及时,平定叛乱,京畿被围得密不透风,连带周围州郡一同戒严。父皇早就派人去寻我和哥哥,但他听到的是我出了事,哥哥还活着,父亲悲恸之中要人赶忙将太子带到他身边,那些人带过去的,却是我 萧恪顿了顿,虚脱般、几乎用尽全身气力说道: 而我,只是萧璧阳,不是国祚唯一的继承者太子萧恪。 尹崇月浑身战栗,只听萧恪继续讲道:我父先是人父,再是人君,自己的孩儿即便再肖似又何尝认不出来!只看我一眼,他便目眦欲裂几近晕厥后来我常常想,那时候,如果有一个骨rou必须死,他一定希望死得那人是我而不是哥哥吧 尹崇月开口想说什么,却被萧恪制止道:满满,我知道你要劝我什么,不必说,该劝的,这些年我自己都劝了自己千百倍啦!没用的,我告诉你,没用的父亲痛极,只抱着我浑身颤抖泪流纵横,然后他便对身后的宫人说,他们舍命拼护下太子的性命,重重有赏。从那个时候起,萧璧阳就成了萧恪,他永远要穿着那件换来的衣服,一辈子也脱不下来了。 后来父皇下令,就用剩下找到的毒酒给萧念灌下去,反正他已担了虚名,还为此折了亲生骨rou,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坐实。然后再说是那些逆党为起兵犯上找借口,故意去害萧念。但说实话,我不觉得冤枉了他们。萧恪再说这些时,已然平静许多,手掌渐热,反着还能握住尹崇月发凉的指尖,我父皇那样温和的人,也被逼至此,说到底还是不该留下祸端,光宗雷霆手段虽说大多太狠辣,但一味宽宥并非亡羊补牢的好方法。 你不肯按照我的建议来,原来是这个原因。尹崇月叹了口气说道。 一方面是这样的考量,前车之鉴,我不能视而不见,还有就是我是真的恨,憎恨所有和废太子有关的人,永宁之乱我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也休想叫我当做没有发生!萧恪沉下声音来,就十分有个皇帝说话的样子了。 我知道听了这些后若是再建议你收废太子后人入嗣,便太不近人情了,但我要做的事,本就不是为了人情,而是要说最正确的话,哪怕是触怒天颜也在所不惜。尹崇月深吸一口气,松开萧恪的手,站起身行至他面前,再一拜跪下,挺着直直的上身说道,皇上请听臣一言。 她没有说臣妾,而是臣。 萧恪正襟危坐,沉默半晌说道:即便听了这些,你还是要说? 还是要说。尹崇月答的没有半分犹疑。 你知道朕一定会怒不可遏。 那也要说,一定要说。尹崇月朗声说道。 萧恪于是忽然无奈笑了笑,摇头道:你说,朕已经准备好发火了。 遵旨。尹崇月煞有介事,仿佛真的是在朝党之上自己也确实是皇帝重臣一般,臣绝对不是让皇上一笔抹杀心中不平与悲愤,恨是要恨,但却也要有作为帝王的决断。当今之势,绝不似当年先帝那般情形,光宗余波牵连甚广,朝中多有不服非议。如今,先皇的积累加上皇上自己经营日久,朝中大多都期望太平,许多昔日官员早已致仕,新任官员即便和旧日有所牵扯,也更多看重自己仕途与家族兴衰,再没有比太平盛世更适合弥补过往的了,废太子余党如今可不像当初义旗高举,这点他们自己也清楚,再拿曾经的理由,可没人会跟从,也没人卖命,否则他们也不会暗中先布置这样多,还不敢动手,畏畏缩缩暗中动作。说实话,不是臣逼急,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可见如今时势他们自己心中清楚得很!皇上您如今才是主动的一方,不该再被旧日遗怨所牵引,做些不合时宜的判断。当今大计若稳必兴,皇上只要站住自己的位置,废太子逆党便只是笑话。 尹崇月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后不住深呼吸,她看萧恪半低着头,半张脸都沉没在内书厅避光的阴影当中,过了许久,尹崇月的膝盖都麻了,他才缓缓起身,这时薛平来传说天章殿问政的大臣都已到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