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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64节

    陈小刀感觉他急急忙忙的,摸不着头脑:“哦哦,好,你很饿吗?”

    长顺稍微一想书房那边发生的事,就吃不下饭,含泪道:“对,咱家饿死了。”

    闲杂人等离开了,宁倦颇感满意,净了净手,坐下来给陆清则布菜:“早上才吃了半碗粥,中午听说也没吃什么,老师得多吃点,好得才快。”

    陆清则病了这么几天,药一碗碗地灌,灌得嘴里没甚滋味,厨房送来的菜又偏清淡,一眼望去全是药膳,淡出个鸟来,搞得他本就不振的食欲愈发浅淡。

    不过在宁倦担忧热忱的目光中,他还是努力了一下,夹起菜往嘴里塞。

    宁倦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到了他的嘴唇上,回忆起这张唇瓣的柔软滋味,半眯起眼,无意识地舔了下唇角。

    小皇帝的视线存在感极强,陆清则在他看过来时就有所察觉了,忍了一会儿,见这小混账还是没收敛,忍不住偏头看过去。

    正好见到宁倦舔过唇角,心尖莫名颤了颤,活像唇上也一热。

    感觉怪异得很。

    陆清则甩甩头,把那种怪异的感觉挥去,故意轻松地调侃:“馋就自己吃,老师可不会喂你。”

    这话一出口,宁倦忽然又笑了。

    是那种低低笑出声的,从胸腔都有共鸣的笑。

    “嗯,谢谢老师。”宁倦满眼笑意地望着他,刻意咬重了“吃”字,“我会自己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则:较为擅长给自己挖坑。

    宁倦:老师答应我的求婚了(确信)。

    第四十三章

    翌日清晨。

    从京城出发,带着大批赈灾物资的范兴言,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江右。

    天才亮起一线微光,车马辘辘进了城,一到官署大门口,范兴言抹了把疲惫的脸,来不及休息,赶紧先去拜见皇帝陛下。

    跨进院子的时候,范兴言便嗅到了一股nongnong的药味儿。

    他心里一惊,眼睛都不迷瞪了,拉住带路的长顺,紧张地问:“长顺公公,敢问陛下可是……龙体欠安?”

    进城时,他看到了城外大片大片的安置所,还远远看了眼病患所。

    一路而来,听闻陛下亲自去探视过好几趟病患所,如今看官署内气氛凝重,来往的禁军和锦衣卫巡守森严,下人行色匆匆,难不成……

    一个猜测滑过脑海,范兴言顿时脸都白了。

    长顺看他一眼,露出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只吐出四个字:“不是陛下。”

    不是陛下?

    范兴言有点疑惑,等进屋,看到瘦了一圈,戴着面具靠坐在榻上的陆清则,以及一脸严肃用手贴着药碗,正在试温的陛下,才恍然大悟。

    见人来了,宁倦将药碗捧给陆清则,睇了眼范兴言:“说说,朕离京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陆清则一大早被挖起来喝药,脑子还没开机,迷迷瞪瞪地捧着药碗,听他们说话。

    范兴言担忧地偷偷瞅了几眼陆清则,低头回答宁倦的问题:“陛下离京之后,卫党更加肆无忌惮,极为猖狂。”

    “五军营总兵樊炜当街纵马伤人,几位御史弹劾上谏,隔日,竟被拉到暗巷中殴打了一通!”

    “左佥督御史陈大人忍无可忍怒斥卫鹤荣,被刑部无文书关押……”

    范兴言本来就是个细致的性子,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宁倦脸色淡淡地听着。

    范兴言所说的,与他接到的密信中禀报的无二。

    五品官员说关就关,卫党这派头,与当初祸乱朝纲的阉党,快毫无二致了。

    陆清则在旁边艰难地把药灌完了,含着蜜饯问:“卫鹤荣呢?”

    说了那么多,似乎都没有卫鹤荣本人的动作。

    江右出了这么大的事,宁倦亲临到此,朝廷里必然很热闹,卫鹤荣发现自己被小皇帝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也晓得潘敬民在他们手上了,居然没反应么?

    范兴言摇头道:“江右事发后,卫鹤荣被指袒护潘敬民、私藏灾情折子,卫鹤荣不否认也未承认,只是再没有出头,低调隐在卫府,对外称病。”

    江右一事,为宁倦收获了民心,也动摇到了卫鹤荣。

    想必卫鹤荣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等回京后,还有场仗要打。

    宁倦收回漫游而去的思绪,指尖轻点着榻上的桌案:“范大人,朕有一事交由你来处理。”

    范兴言肃容:“陛下请说,臣万死不辞!”

    “进城之时,你应当远远见过病患所。”宁倦的语气很沉静,锐利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笼罩在范兴言的面庞时,缓声道,“原本监管病患所的人因失职,已于昨日被斩杀,如今病患所无人监管,你可敢前去?”

    陆清则也正了正色,望向了范兴言。

    昨日小靳来报过病患所的情况后,宁倦就派人去处置监管病患所的官员揪出来拖行处斩了,如今病患所的管理方面还空着呢,这可不是小问题。

    之前太过匆忙,用错了人,此番必得选一个性格敦厚之人才行。

    病患所那地方,监管的官员虽不必亲自接触病患,但到底有风险。

    范兴言的妻子才被查出有身孕,他此番离开京城前来江右,至少也得分别几月,如今又要接手有染疫风险的任务,对他而言压力必然极大。

    他会愿意吗?

    在两人的注视下,范兴言只是怔了一瞬,稍作沉默后,神色毅然,长长一揖:“臣必恪尽职守,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陆清则不知道范兴言在那一瞬间都想了些什么。

    但在这一刻,他是很敬佩范兴言的。

    “范大人,不必担心,”陆清则低低咳了一声,弯了弯发白的唇角,“已有一位神医与太医共同研制出了治疫方子,这几日正在一些病患间试药,卓有成效,待过几日推下去,疫病很快便能消除。”

    范兴言愣了几秒,忽然就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家中还有行动不便的老母,以及怀胎三月的妻子,若是能少沾染点危险,谁不乐意呢?

    宁倦收回试探的目光,低头抿了口茶:“行了,舟车劳顿,下去歇歇吧。”

    范兴言又行了一礼,这才依言离开。

    陆清则继续往嘴里塞蜜饯,欣慰地想,小范大人这是面试成功了。

    范兴言前脚才走,郑垚后脚又来了,禀报病患所的情况。

    “禀报陛下,病患所已经基本清理干净,按陆大人所言,病患的呕吐物和泄物已经掺进石灰处理掩埋,病患的旧衣也已挖坑烧尽,每间病患所发足恭桶、夜壶和痰盂,每日处理一次。”

    陆清则在旁边听着,又往嘴里塞了个蜜饯。

    每日送进病患所的食物和水源都是经过把控的,不会出错,病患所内病疫之所以还在蔓延,他猜测跟病患所内泄物遍地、蚊虫肆虐脱不了干系。

    他们现在还在江右,病患所那帮人得了令,不敢疏忽,等他们离开了,这件事就得交给范兴言来处理了。

    大清早的,皇帝陛下过得并不安宁,先是范兴言,后是郑垚,没一会儿长顺又来送公文了。

    陆清则目前被划定为啥也不能干的范畴,百无聊赖地再次往嘴里塞蜜饯。

    宁倦就眼睁睁看着他跟只仓鼠似的,一会儿塞一个一会儿塞一个,一盘蜜饯都要见底了,终于忍不住,扭头钳住陆清则的手,啼笑皆非:“老师,少吃点这个,当心你的牙!”

    陆清则叹了口气,也没挣扎,老实松开手,擦手时喃喃:“我连吃点甜食的自由也没了吗?”

    宁倦听他自言自语的,又好笑又心疼。

    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好吃好玩的都堆到陆清则面前,让他挑选,但眼下为了他的身体,也只能小心谨慎些。

    陆清则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在宁倦的严令与范兴言的监督之下,各地的病患所都被修整了一番,清理出来的秽物用石灰消毒。

    徐恕也呈上了最终的药方,推及到各地病患所。

    如此过了几日后,再交上统计名单,果然就几乎不再有新的染疫者出现了。

    “九成以上的病患服下药后,都有了明显的转好,不再呕吐腹泻。”

    范兴言面带喜色:“听闻堤坝也已重建成了,多亏了陛下与陆大人,若是没有您二位亲临,江右的情况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好起来。”

    若是他独自来前,首先就得对上潘敬民等人。

    光潘敬民就够他吃不消的了,除了潘敬民外,还有那些投机倒把的jian商,推三阻四、阳奉阴违的下级,稍不注意,被吃了都反应不过来,阻碍重重。

    陆清则摆摆手:“能这么快整理好秩序,还是陛下的功劳,我没做什么。”

    俩人正面对面坐在亭子里,熏风阵阵。

    范兴言一到江右,就扑进病患所忙活,要不是今日回来汇报情况,俩人也见不着面。

    前几日见面,顾忌宁倦在场,范兴言都不好多问,现在仔细观察着清减了几分的陆清则,忍不住叹气:“怀雪,我听闻你大病了一场,差点没醒来……”

    陆清则眨了下眼,笑:“听小刀说的?哪儿有那么夸张,现在不是好好的,就当是节省衣料了。”

    范兴言简直哭笑不得:“怀雪,你也太乐观了。”

    陆清则上辈子一直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这辈子又在鬼门关反复横跳,对生死颇有点看淡的心态,随意道:“药也喝了,让调养也调养了,尽人事听天命,身体不争气,我也没法子,总不能成日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吧,那样岂不是死得更快。”

    范兴言眼睛一瞪,还没“呸呸呸”,边上就传来刻意踩重了一分的脚步声。

    宁倦走过来时瞪了眼轻松将生死挂在嘴边的陆清则,脸色不虞:“范大人,公务繁琐,先去忙吧。”

    哎,被听到了。

    陆清则垂眉耷眼,当起鹌鹑。

    范兴言看他从侃侃而谈到被抓包的样子,不等陆清则开口挽留,就幸灾乐祸地起身行礼告辞,走得飞快。

    陆清则张了张嘴,只得在宁倦还没兴师问罪之前,立刻先截断话题:“听说林溪已经康愈了?我们就快离开江右了,事不宜迟,尽快与他说清楚吧。”

    宁倦没好气:“老师,下次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我就要教训你了。”

    陆清则非常敷衍:“哦哦哦,好好好。”

    宁倦气结。